良子死了,她也不想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人死了這個事實就像走著走著發現橋忽然斷了讓她難受。她想起他們同桌的時候,他故意捉弄她,惹得她不高興。那時候還沒有多少人在意愚人節,他就把她騙到操場上去,說早上升旗的時候國旗升顛倒了,還沒多少人發現,但也能聽到有人在議論這事兒。她被嚇得一身冷汗,因為升旗這事兒是她負責的。她聽了立馬向操場跑去,而他在後麵鬼笑。
他最愛看她氣憤的、窘迫的、著急的樣子,看的時候還有點無辜和小得意。所以和他同桌很倒黴。她找班主任調座位,但沒成功,那家夥就更得意了。
現在想來,那時候那樣子就是愛了,但彼此都不知道。
他對她好的時候也很多,她上醫院針灸很費時間,他就借了自行車馱著她,她要在治療室待半個多小時,他就在外麵等著,然後再原路返回學校。她功課好,浪費得起時間,他功課不好,但為了她,也浪費得起時間。
放了假,彼此見不到了,就約好了中間來學校辦事兒的時間。來了學校,空空蕩蕩,沒幾個人,就一會探頭看看,一會探頭看看,以為樓道裏的聲音是他。
原來那就是愛了,她那時真的不知道。但很確定的是她很珍惜他們的友誼,她不允許別人嘲笑他。他鼓起勇氣表演了一個單口相聲,她就在台下專注地聽,給他最大的掌聲。
後來,她考上了大學,良子在認真地補習,沒時間逗樂了,知道的人都說他學習很拚命。
他也考上了,是個大專,但他來到了她所在的城市,兩個人的學校有四裏地這麼遠。小春春說,寒洲,他是為你才來的。她當時沒接話,心裏在問,是嗎?
凡是涉及到未來,她都要問,是嗎?可能嗎?
在這方麵她實在沒信心。她想,將來如果結婚,婆婆肯定會看不起她,人家那麼健康的兒子為什麼要配一個身有殘疾的姑娘?所以,婚姻這個話題是想都不能想的。但是她也想戀愛,可是沒有未來的戀愛就是害人害己,幹脆戀愛這件事也是不能碰的。
但他還是來了,差不多每個星期都來看她。各種理由,比如宿舍的南蠻子太討厭,沒法在一起玩,比如飯票沒來得及換,要來蹭一頓飯,比如他們學校圖書館的環境太差,要來體驗體驗別的大學的圖書館。反正他沒正形兒慣了,說什麼理由寒洲都不在意,他們相處得就像哥們兒,很和諧很快樂。
寒洲和別的男生相處得也像哥們兒。
也隻能發展到哥們了,別的就不敢想了。
良子知道還有別的哥們兒存在,他也認識幾個,那就大家一起做哥們兒吧,一起吃,一起鬧,好一群精力充沛、無法無天的年青人。
良子沒有提過,或者沒有明顯提過他們要如何如何,他隱晦地說過哪個哪個戀愛了,人家是怎麼說他的,想看寒洲的態度,但寒洲不接茬,這個事情就隻能過去。
哥們兒還是哥們兒,快要畢業了,想來良子都要絕望了。他過來說今天有電影,兩片聯映,會很過癮。我們一起去看吧。
那片名叫什麼來著?看過的那部想不起來了,當時有心事,看得不投入,沒看的,是個遺憾,記得很清楚,叫《羅馬假日》。
前些年還想著有一天和良子去看看那部《羅馬假日》,把那天的遺憾補上。現在想來,遺憾又豈止一部電影。可是今天良子死了,很多細節都在,卻怎麼也想不起那看過的那個電影叫什麼,這種遺忘讓寒洲更難過,因為忘的那個才是他們共同經曆過的。
就這樣想著,走著,習慣性地過馬路,對麵就是單位了,卻還是沒想起來。馬路被太陽曬得像白花花的湖水,都有蕩漾的感覺。這倒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寒洲心想。
耳邊“哧”的一聲銳響,好象有風襲來,寒洲“咚”地撲在地上,地麵很燙,眼前卻什麼都看不見了,腦袋裏隻剩下老陳經常嘮叨的一句話:“走路不看路,遲早得被車撞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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