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為無事可做，慢慢的走到奶奶的旁邊，聽著他的叨絮：“……老天爺哪，讓我的澤兒回來，我的澤兒雖然調皮，但是他心好啊，他還是隻有每晚睡我旁邊才睡得香睡得著啊，澤兒……”
我隻能靜靜的呆在她的身旁，安慰她：“哥哥會沒事的，會回來的”
然而那時的語氣，連我自己都覺得單薄，似乎我在將勸慰變成了居心叵測的偽裝。
那天晚上約摸十一點的時候，我極意外的接到哥哥打來的電話，那時候樹葉在窗外“沙沙”作響，風吹出各種形狀的影子，我聽著哥哥在電話裏極焦急的聲音，他說他躲避的地點，說他的窘迫，告訴我想要我的幫忙。
我淡淡的答應一聲，卻正巧撞上從裏房裏走出來的奶奶，她欣喜異常，眼睛裏好象有兩個熠熠閃光的太陽：“是不是澤兒有消息了？”
我有些不忍欺騙她，卻還是搖了搖頭：“不是呀。”我說：“不是呀，是同學忽然找我有急事，我要出去一趟。”
她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枯萎下去，嘴裏念叨著：“你要走就走啊，沒有人非要你留著。”
重重的“砰”的聲音，我關上了鐵門。
那一次出走的最後結局是哥哥到我家的小住，在我找他以他的時候，他躲在拱橋的橋洞裏，極落魄的樣子，我走到他麵前，對他說：“到我家去。”
他默不作聲的跟在我身後，走過一陣卻又停下來：“樂寧，你知道，我有多麼希望擁有一個像你那樣的家，你有真正愛你的家人，關心你的父母，你有別人的鼓勵，有光明的前途……越是這樣，我越覺得人生失敗不堪。知道嗎？今天我到哥們家裏去借宿，可是他們都全都勸我回家，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隻有家是真正的依托，可我卻有一個那樣的家……”
他突然哽咽，失聲痛哭。
在那個夜晚聽到他所說的一切的我，在過了這麼久之後，終於覺得，當年的我們都足夠天真。
在哥哥的出去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逐漸的我放假了。
假期漫長，課業亦重，那日父母不在家，補習課下午不要上。在中午時候，哥哥一把拉起躲在床上的我。
“困死了，你幹什麼？”
“帶你去個地方”。
哥哥帶我去的，是一條被竹子環繞的山間小道，在起點處有一個小小的土地廟，裏麵插著幾枝沒有燃盡的香。我們穿過那條小路，並排坐在山上。忽然，哥哥像發現了什麼，跳起來。一把抓上去，臉上有孩子氣十足的欣喜。
那是一隻蜻蜓，紅色的身子，翅膀輕盈，而哥哥對我狡黠的笑，又讓我想起小時候他帶著我捉蜻蜓的樣子，笑啊，鬧啊，毫無憂慮和顧忌。
但不久之後，我聽見自己對哥哥說：“還是放了吧，明天就死了。”
最後那隻蜻蜓緩慢的飛上去，正以為它要飛遠的時候，它被另一群拿著網兜的小孩捉走了——它經過哥哥的一番折騰，行動已然不太靈活。
“哥，回去吧。”
“嗯。”他答應一聲，又沒頭沒腦的丟過一句：“玩了這一次，他要更加認真的學習。”
“如果你哥成績好的話，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有別於他平日的沉默，他說得特別多，而我在他的身旁。不發一言。
而將到家的時候，我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夠了！和我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