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知道貧啦?那是真沒事了……還有點疼是正常的,腦震蕩後遺症吧。你還真行,多少年沒開車了也不係安全帶,沒飛出去隻是撞了腦袋你就趕緊燒高香吧。”譚音放心地接過她的水杯往桌麵上一放,周圍堆滿了各種人送來的花籃,但陸一宸很不喜歡,叫人扔出去一大堆。其實譚音也能理解,搞得跟入殮一樣,難怪他臉色那麼差。
許佑恬閉著眼睛思索了會,百分之百地自信能猜到陸一宸的想法,他那人死要麵子,還有著不知道是優點還是缺點的超強責任心。萬一她這遭真去了鬼門關並且一去不回頭,陸一宸在她父親許勝堯那怎麼交待,他的完美形象可不就得毀了?還有他身邊那群豬朋狗友也必定會覺得他辦事不利,連個人都看不住。按陸一宸那種什麼都要高人一等高高在上的脾氣,定然不會容許生命裏出現這樣的汙點。
她想著想著似乎又有睡意湧上頭頂,旁邊譚音還在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麼,都被她當成了催眠曲。
再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麵天全黑了。許佑恬感覺全身癱軟得不成樣子,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一個人都沒有,她眼見對麵敞著門的洗手間,掙紮著坐起來,聽見自己身體內的骨骼咯噔咯噔地響。
她先把右腿移下床,眼睛四處尋著有沒有可以支撐平衡的地方,可她剛要站起來,打著石膏的右手一沉,許佑恬立馬失了平衡,撲通一下整個人都跌在了地上,就跟小時候睡覺從床上滾掉在了地上一樣,疼得她齜牙咧嘴,作了個嘴型直想罵人。
要不怎麼說她倒黴呢,這麼落魄的時候,許佑恬愣是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步速很快,讓她連爬起來的時間都沒有,還皺著眉頭的時候就看見一雙皮鞋出現在她眼皮底下,帶著他主人清貴又傲慢的氣息。
許佑恬是連頭都不想抬起來了,她怎麼會想過,再看到陸一宸的時候,自己是這麼狼狽的樣子?
她平日裏對別人的拿手好戲是裝死,可這招對著陸一宸那是無論如何也不管用的。他隻稍眉目不動地從上方冷凜地俯視她,保準不出五秒許佑恬就會頭皮發麻。
現在也是一樣,當她沉默地伏在地上盯著麵前的事物一陣以後,終於像一幀一幀慢慢播放的電影一樣,下頜緩緩上抬,眼珠子也慢慢朝上望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張棱角鋒利的臉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淡,被眼簾遮了大半的瞳孔裏也看不出喜怒哀樂,不過許佑恬還是能從陸一宸唇邊那微微抿緊的線條看出他正在傳遞危險的信號,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喜歡以這種嘴角下彎的弧度來表達。
“知道醒了?”
“……廢話。”這真是十足的廢話,不是醒了難不成她是在夢遊?許佑恬停了停才決定把他拋過來的話頂回去,理智告訴她這時不應該去拂陸一宸的逆鱗,更何況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是怎麼也打不過他的。可眼前這種可恨的淡然麵目就是容易讓人失了理智。
陸一宸悠然緩慢地下蹲,忽視她帶著抱怨的語氣,目不轉睛地瞥著她用左手抱著受傷的右手,眉心輕輕一蹙又很快舒展開來,輕聲道:“下床要幹什麼?”
許佑恬傻了一下,陸一宸的口吻明明不帶什麼情緒,又莫名其妙地讓人感覺溫淡,好像他完全忘了之前他們是多麼劍拔弩張地大吵過一架。他眸子裏的沉靜居然頓時就讓許佑恬滿腹的牢騷沒骨氣地陷了下去,連他問的問題都一時忘了答案。這不能怪她,是個人都得是這樣的反應。誰見著一頭老虎變身變得像隻小貓似的,能不全身抖上三抖嗎?
“喝水?餓了?還是要去洗手間?嗯?”
“……真沒新意。”許佑恬終於回過神來,恨恨地咬著下嘴唇,狗咬呂洞賓地回話:“怎麼你們對病人的問候都是一樣的麼?”
陸一宸的眼睫又壓低幾許,靜了片刻,再度張口時帶了幾分調笑:“佑恬小姐,我難道應該問你,你是不是想去外麵蕩秋千?”
許佑恬被噎得不輕,每當陸一宸這樣稱呼自己的時候,她總能深深感受到他語意裏的嘲諷。再搭配那副悠哉的看好戲的表情,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在他麵前就是醜態百出。
“下床要幹什麼?”見她一副呆傻無話的樣子,陸一宸罕見地歎了口氣,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去廁所,你幫我叫護士吧!”許佑恬真不想回答,可她眼下連自己站起來都困難,更別說待會要是真把陸一宸給惹毛了,說不定又是一耳刮子,她現在可不像那天一樣還有力氣跑出門,束手束腳的樣子隻能任人宰割。
陸一宸冷哼了一聲,隨即雙臂一伸,抱著她穩穩當當地就站了起來。這冷不防的動作讓許佑恬小小地一聲驚呼,趕緊用完好的左手繞過他的脖子,撈住了他的衣領保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