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涼回到沉心殿時已是黃昏。少年摘下頭上的金冠輕輕放在小幾的錦盤上,好似放下一個重擔,臉上也露出一抹倦色;這金冠明日還要派人送回司禮仙子那裏去,雖然知道不會有什麼差錯,但還是應該謹慎一點。這樣想著,燕涼喚了一聲小五,就見一團白毛蹦躂著從屏風後麵跑出來,化作一個小童:“殿下有何吩咐?”
“你今日守著這金冠,明日一早就送去司禮仙子那裏。”
“是。”小五應了一聲,抱起錦盤就要轉身,忽然眼尖看見了什麼,叫道:“殿下,你看那書裏是不是夾了什麼?”燕涼順著小五目光看過去,隻見自己常翻的那本《七略》裏似乎夾著一張紙條,他順手抽了出來,隻見上麵是行娟秀的小字:人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殿下修身九萬年,若不齊家,何以治國平天下?
這字跡看著像是七八日前寫的,可燕涼卻現在才看見;看著那秀氣字跡,似乎就看見了少女眉梢一挑的嬌俏模樣,燕涼不禁唇角一勾,輕輕把紙條折好放了回去。小五見自家殿下的神色就知道一定是小娘娘寫的,當即八卦之心熊熊燃燒:“殿下,是小娘娘寫著告別的?”紫照今夜便回大荒海的事情昨日便告訴了燕涼,所以小五也知道。
誰知七殿下笑意更深,輕輕摩挲了一下書頁,輕聲道:“哪是道別,明明是邀約。”
“邀殿下赴什麼約啊?”小五笑的有些意味深長。
“?”燕涼一抬眼,目光也有些意味深長,嚇得小五連忙腳底抹油溜了。
小五一走,這偌大的沉心殿忽然寂靜了,隻剩下滿殿霞光作伴,沒有那一抹紫色身影,也沒有一聲聲撒嬌似的‘燕涼’;明明九萬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可如今,燕涼竟然有些不適應。
他又想起第一次見到紫照的時候,那個在他懷裏沉沉睡去的少女,不知為何,竟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平日木頭一樣沉默寡言的七殿下,會耐著性子陪一個小丫頭吧。
少年輕輕轉了轉手上的紅繩,唇角的笑意溫暖輕柔,似乎聽見那晚少女在耳邊的夢話。
她說,燕涼,我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眼裏裝滿了這萬千星河。
天界。淩寒閣。
“阿嚏!”紫照大大地打了個噴嚏,小臉皺成一團,揉了揉發紅的鼻子:“娘親,為什麼我一直在打噴嚏?”楚淩雲並未睜開雙眼,隻是淡淡道:“許是有人想你吧。”
“啊?”少女一臉不解:“娘親你學壞了,你怎麼能敷衍我呢!”
白衣女子並未說話,半晌,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算是修煉完畢,這才看著女兒道:“人間有種說法:一聲想,二聲罵。你一會兒打一個,不就是有人想你麼。”
紫照眨了眨眼睛,湊到娘親身邊,嘻嘻一笑:“原來娘親也知道人間的事啊,紫照還以為娘親是‘兩耳不聞海外事’呢。”
楚淩雲無奈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你的心思,但凡多花一點在修煉上,也不至於會被雜碎打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