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蛇角 九(1 / 3)

“公子──”

當春辰來到川澤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令人肝腸寸斷的一幕。

她確實是有怪過莊解語,可當她看到他如一隻折翅的血鶴沉沉墜入川澤的時候,所有的怨恨都在那一瞬間煙消雲散。於她而言,再沒有什麼比得過莊解語,他要她生她便生,他要她死她絕不活。

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她縱身跳進川澤,往那沉沉下墜的人遊去,她每靠近一分就能更清楚地看見他身上漸漸漫開的血,紅色的,那樣刺眼灼目。而他就好像墜入深水中的一滴血。

當春辰把莊解語從川澤中撈起的時候,他一身血汙髒亂,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那樣深的湖,那樣涼的水,都沒有洗去他身上沾染的血腥。

莊解語此刻的臉很白,連唇色也是白的,這種白就像是深冬裏的雪,連溫度也像,冰冷的,不像活人。

他真的恍若死了一般,春辰都不敢碰他,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莊解語,好像一尊布滿裂隙的玉人,隻要她輕輕一碰,就碎了。

“公子。”她俯身抵在他的耳畔,輕輕喚他的名字,這一刻她已經忘記先前所受的所有苦楚折磨和愛而不得。

“公子,你是睡著了嗎?”她的聲音很輕,好像害怕再大聲一點就會驚擾到他,“公子,你睡吧,隻是別睡得太久了。如果有一日你醒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會是我,如果你永遠都不醒,我就陪你一起沉睡。”

這話深沉多情,不像是春辰會說的話。她的聲音溫柔且小心翼翼,這樣小的聲音似乎不惹人注意,可沒人知道春辰此刻的決絕,如果莊解語沒了,她真的會死。

時間漫漫,她呆在川澤城守著近乎死去的莊解語整整一個月。說死也不盡然,如今的莊解語沒有呼吸,沒有脈搏,可偏偏身體不會像其他的屍體那樣腐爛,不細看真的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春辰每日都給他灌輸自己的靈力,好像隻要這樣他總有一日可以醒來。可她絲毫沒有顧惜自己,過度消耗靈力,使得她麵容憔悴枯槁,形銷骨立。怕是莊解語還沒有醒來,她自己就撐不住了。

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獵妖師大多已經相攙相扶地離開川澤城,句荒再次被封印,它所布下的汙濁之氣已經消散,他們再不願留在這座隨時都會喪命的枯城。唯一留下來的隻有那個最開始罵得最凶的滿臉絡腮胡子的獵妖師,他長得粗狂,卻偏偏有一個文雅的名字,徐子照。

這個人看著沒腦子,但其實有幾分義氣,眼見莊解語半死不活地也不安心就這樣走了。

“喂,徐子照。”春辰踢了踢如一灘爛泥般躺在地上的徐子照,說道,“你看著我家公子,我去山裏采些草藥,馬上回來。”

“嗯嗯嗯。”徐子照閉著眼睛胡亂應了幾聲,應了之後,腦袋一偏,又睡了過去。

春辰見他應過之後又睡了過去,還打起了呼嚕,惱得又狠狠踢了他一腳。可惱過之後,她還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背起一個小藥簍就離開了破廟。她從不覺得莊解語死了,每天都去山上采些藥熬給他喝,她其實不太懂藥材,隻從前和合歡一起的時候馬馬虎虎地學了一些,現在也就馬馬虎虎地采了一些。

這一個月以來,除了莊解語一直沒有醒過來,春辰過得還算安好。她似乎已經忘記丘行子告訴她的,被當做誘餌的屬於她母親的瀛蛇角,她似乎也忘記了莊解語的不念情分,出手無情。

一切都這樣平靜,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一刻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