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該罰。”舒闔的聲音那樣冷,不帶感情,胭脂幾乎不敢相信這道聲音的主人是曾與她風花雪月的人,“當初選她就是為了好好照顧二弟,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留著又有什麼用。”
胭脂想笑,她也確實笑了,對著舒闔,淺淺地勾起了嘴角,此時的她也像海棠,白色的海棠。
舒闔看著此刻的她一怔,已經醞釀了許久的話停在唇畔,難以吐出。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有刀子在剜,又像是一隻手狠狠攥著他的心髒,那是一種窒息的疼痛,讓他幾乎停止了呼吸。
“咳咳……咳咳咳……咳……”
就在胭脂以為天地靜止在這雪日裏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聲音,是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由遠遞近。
這樣撕心裂肺的咳嗽,在舒家除了舒清遠再沒有其他人。
“二弟,這天寒地凍的,你怎麼出來了?”舒闔看了胭脂一眼又看向緩步走來的舒清遠,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刻意,十分刺眼。
“勞大哥憂心。隻是我的妻子還輪不到大哥說教。”舒清遠的聲音很虛弱,卻也很溫柔,像是初春裏的煦風。
胭脂的心驀然一空,茫茫地抬眼看去,舒清遠剛好站在她的麵前。眉目清朗,卻又似籠著輕愁,深沉得化不開。
“二少說笑了,胭脂姨娘隻是……”那丫鬟此刻見了舒清遠立即換了臉色,臉上帶著笑,低微卑下地準備糾正他的話。
隻是小丫鬟的話還沒有說完,舒清遠就微微扭頭看向她,明明是溫和的眼神卻驚得她吐不出一個字。
“你回去告訴祖母,人我領走了。以後這些小事就不勞煩她老人家費心了,我的人我自己會管教。”
是舒清遠在說話,胭脂很少見他這樣,明明是用很溫和的語氣說話卻不容人拒絕。
胭脂還來不及細想就被一把手拉了起來,她在雪地裏跪了許久,雙腿早已發麻,此刻突然站起來隻覺得雙腳一軟,立時往下跌了去。下一瞬,那隻拉起她的手立馬摟住了她的腰肢,將她整個人攬進了懷裏。胭脂靠在舒清遠的懷裏,他的胸膛不比舒闔那樣寬厚溫暖,甚至很瘦,長年的病痛折磨讓他形銷骨立。可她從不知道一個病弱之人的雙手可以這樣有力。
胭脂這是第一次與除了舒闔之外的男子親近,這個他名義上的夫君,在此刻挽救了她。
“沒事吧?”男子的嗓音輕柔如同鵝毛,細細拂過胭脂的心口。
胭脂腦子裏有些混亂,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手怎麼這樣涼?”舒清遠摸了摸胭脂的手,被冰涼的寒意驚了一下。他不禁皺了皺眉,立刻解下身上披著的白色大氅攏在她身上。舒清遠雖然瘦弱,可到底是男子,白色的大氅披在胭脂身上顯得格外大,就好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裳。
舒清遠攬著胭脂就準備離開,丫鬟見她就這樣走了,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隻得麵色為難地說:“二少,老太太……”
舒清遠不待丫鬟說完就扭頭朝她望去,說話的語調微微上揚,“怎麼?我說得還不夠清楚?”
“二弟新婚燕爾,自然舍不得嬌妻受苦。”舒闔嘴角的弧度一直沒有消失,可笑意卻不達眼底。
舒清遠不說話,扶著胭脂離開。
兩人回了屋,舒清遠將身後跟隨的仆人都遣了出去,等所有仆人都離開後,他忽然俯下身子猛地咳嗽,一聲比一聲憔悴。
“你沒事吧?”看著舒清遠忽然變白的臉色,胭脂一慌,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去看他,可她膝蓋受了傷,輕輕用力就發疼。
看胭脂忍著痛站起來,舒清遠的眸子暗了暗,等他好不容易不再咳嗽,才對著她略帶責備地說:“坐下,不準動。”
胭脂有些不安,可見他語氣堅定,隻好坐了下去,手腳不知安處,“你身子本就虛弱,不該把衣裳給我的。”
“此次是我連累了你。”舒清遠這樣說,望著胭脂的眼裏帶這些歉意。
他從櫃子裏翻出一小盒藥膏,然後走到胭脂跟前緩緩蹲下,輕輕掀開她的旗袍。她的肌膚很白,像是玉石,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嗬護,可偏偏膝蓋的地方有一大片紅腫。
舒清遠手指沾了一點藥膏,輕輕在她的傷處抹開,動作很輕,很溫柔,就像是對待一件世間絕無僅有的珍寶。
胭脂低頭剛好可以看見他長長的眼睫和清瘦白淨的手指。他的肌膚也很白,那種白是長年不見陽光的白。
胭脂覺得自己原本凍結的心在此刻融化了。
她微微張啟了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幾乎同時,舒清遠也抬起了頭,雙眼明亮,好像盛滿了漫天星河。
“胭脂,你其實是我大哥派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