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鏡 八(1 / 2)

“什麼東西?”聽了夜來的話,陳小阮懵了,什麼往生鏡,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陳小阮滿臉的迷惑不解,臉上還有剛才因為恐懼害怕而大哭留下的淚水,梨花帶雨,惹人憐惜。夜來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但她對自己的客人一向十分熱情友好,當即就好心地解釋,“往生鏡是一麵銅鏡。如果我沒有猜錯,它現在就在你的手上。”

“鏡子……”陳小阮淚眼婆娑,輕輕呢喃著“鏡子”兩個字,她腦海裏瞬間閃過自己從地攤裏淘回來的銅鏡。

她向來喜歡這些複古的東西,看到那麵銅鏡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將它買了回去。她一直很寶貝它,存放得十分小心。現在細細想起來,自己身上發生這些奇怪的事情就是從她買回這麵鏡子開始的,她的室友也提醒過她,可她一直沒有放在心上,總是想著不過是麵普通鏡子,哪有那麼多古怪。

“我……我確實有麵鏡子,可是那銅鏡很普通,隻是看著有些複古而已。”陳小阮還是不太相信。

其實夜來是十分理解陳小阮此刻的心情,畢竟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如今的人們都受到了科學的洗禮,不像古人那樣崇拜鬼神。

嗯,看在她是客人的份上,就再解釋一下吧。夜來一邊這樣想,一邊暗暗誇獎自己真是一個有耐心的好老板。

“往生淨土,西方極樂。隻是往生鏡的往生卻不是這個意思。”

“往生,往生,往而複生。”

夜來邁著慵懶的步子走近陳小阮,少女吸了吸鼻子,隻覺得夜來的靠近伴隨著一股濃鬱的香氣,仿似從未聞過。忽然,夜來看了她一眼,嘴角漾起一抹笑,恍若清豔絕倫的花。

“若我估計得沒錯,往生鏡的上一個主人在無意間開啟了往生。”

——未名香——

這年的冬天來得很快,寒氣將枝頭凋枯的黃葉盡數摧折。

胭脂跪在雪地裏,單薄的身子隻著了一件淡色的旗袍,上麵用紅色的絲線繡著大朵大朵的海棠花。繡花海棠灼灼如焚,映襯得她的臉色更加蒼白。

“姨娘,老太太說了,你要在這兒跪足兩個時辰才可以起來。”胭脂的身後站了一個小丫鬟,穿了一身梅紅,趾高氣揚的。

胭脂沒有說話,準確來說是沒有說話的力氣,她原本嫣紅的嘴唇此刻凍得發白,與身後紛飛的大雪一樣的白。

“我家二少爺從小身子就不太爽利,老太太說了,要是姨娘下一次再沒照顧好二少可就要請家法了!”那丫鬟年紀不大,卻將捧高踩低、阿諛奉承學得很好,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高高仰著頭,隻用鼻孔對著胭脂。

胭脂動了動麻木的腿,隻是輕微的動彈她就感受到刺骨的疼痛,那種痛就好像是千萬條蟲子在啃食,是鑽心的疼痛。原來還會痛啊?胭脂自嘲地勾起嘴角,她以為自己的身和心都已經麻木了,就好像這漫天的飛雪,除了冷還是冷。

舒清遠,舒家二少,那個從娘胎裏出來就帶病的富貴少爺。清遠,清微淡遠,這是一個極雅致的名字,舒清遠就如這名字一樣,是個極雅致的人。那夜新婚後許久胭脂都沒有看到他,她已經記不清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多久之後,她隻記得當時的舒清遠穿著一身白色長衫,溫潤公子當如是。

胭脂在舒家待了幾天,差不多已經理清這深宅大院中的複雜關係。舒清遠與舒闔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前者為嫡出,後者為庶出。舒闔的生母同她一樣也是一個歌女,歌女這個身份在舒家大多數人的眼中是卑微低賤的,亦如他的母親,亦如她。

噩耗是在舒家夫人懷有身孕的時候傳來的,舒闔的父母在外出時遇到山匪,雙雙遇險。舒家夫人聽到這個消息驚了胎,早產生下一個病兒,也就是舒清遠。

舒清遠的身子不好,時常發病,咳嗽起來幾乎要將自己的心肺都咳出來。這冬日裏的風最是寒冷,他隻是在夜裏吹了些風就立馬又犯了病,比以往都嚴重。他雖然病弱,卻偏偏極得舒家老太太的喜愛,從小當做心肝兒眼珠子似的疼。相反,舒闔這個長子卻因為生母卑微,不受喜歡。

胭脂很清楚,這次因為自己的大意讓舒清遠犯了病,這老太太不扒下自己一層皮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雪還在下,紛飛著撲到她的臉上,化作簌簌的淚。胭脂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了吱呀吱呀的聲音,那是鞋子踩在積雪上發出的聲音。

“大少。”

是那個丫鬟的聲音,胭脂聽到這兩字時身子輕顫了一下,隻覺得全身上下更加冷了。

“她怎麼了?”這是曾與胭脂朝夕相處的人的聲音,如今卻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冷。

“回大少的話,胭脂姨娘是沒有照顧好二少在這兒受罰呢!”丫鬟雖然喊著大少,可臉色語氣卻沒有多少恭敬。舒闔在舒家其實處於一個十分尷尬的位子,那是一個徒有大少之名,卻沒有實權的空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