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三人當夜分別後,二娘便托丫環夏荷用董家莊的絲綢包裹了整整三錠拳頭大的純銀,囑咐她即刻給風馳送去。夏荷一個剛滿二十的丫環,雖從小在馮府為奴為婢,到底沒見過這樣大的用度。二娘不是說風公子隻是要雕刻些什麼小物件嗎?哪裏用得著這樣大的手筆?平日自己過得樸素勤儉不說,就連對二少爺也不曾這麼大方呢!諾大的馮府也就自己主人這麼菩薩心腸,唉,可惜二少爺不得老爺疼愛,不然也幫自己母親爭口氣才是。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夏荷懷揣著銀子走到了杏蘭齋。
咦,院子的門怎麼是開著的?
“夏荷姑娘,有勞了。”風馳早就猜到二娘辦事麻利,今晚肯定得派丫環送來,便索性把門提前敞開。
夏荷使勁攥著綢子,心裏嘟囔著:這個董家莊也真是的,做的絲綢滑溜溜的,包著這麼重的銀子總是要滑出來,一路上走都走不安穩。
風馳看夏荷抱得這麼小心,不禁覺得這個丫頭好笑。等自己親自打開手帕時,著實驚了好一會兒。分量倒是其次,關鍵是這三錠純銀都是大沽的官銀!當今聖上早有明文法令,官銀不得在民間流通和使用,需一律充國庫,若是有違背者,最輕都是死罪呀。二娘身處深閨,哪裏來的這麼多官銀?她方才說是自己陪嫁時帶來的,難道娘家身世顯赫不懼國法?最讓風馳疑惑的是,二娘就不怕官銀一事為人所知惹禍上身嗎?
“二娘心慈,給了風公子三錠大白銀呢,夠公子刻個一年半載的了。我還要回去稟二娘,就先行告退了。”夏荷行了個禮,準備離開。
“慢著!”風馳把裹銀子的絲綢抽出,綢子柔軟似水,細膩如發絲。
“把這個拿回去給二娘。”風馳將絲綢折成四四方方的遞給夏荷。“這可是董家莊最有名的蘇繡,雖然隻是一張手帕,卻不比這一錠銀子便宜多少。”
夏荷一聽,難怪剛才一路怎麼拽銀子都老掉,原來竟是料子太上乘。看來不是董家莊沒事做出個中看不中用的帕子,倒是自己寡聞淺陋。
風馳拿過一錠銀子,放在手中反複打轉細瞧,心中疑團重重。二娘為人謙遜和藹,府中上下人皆敬愛。自風馳入府來,還從未見老爺夫人對二娘有過半點臉色。依稀記得老爺指責過夫人,也曾嗬斥過耀祖、耀慈和耀祿,可卻從未對耀祿的母親有半點不敬,實在是讓人難以揣摩。
————————————————————————————————————————————
“師父陪我去!”
“為師不陪。”
“陪嘛陪嘛。”耀祿坐在風馳身邊,一手撐著下巴,無精打采地看著風馳用篆刻刀一點一點地打磨著一小塊白銀。再過八天馮府一家就要赴高府家宴,耀祿的新衣今日也該做好了,他一大早就跑來杏蘭齋求風馳陪他去錦繡成衣鋪取衣服。
自從收耀祿為徒後,風馳平靜的生活就徹底被打破了。每日教他習武練劍不說,光是陪他東逛西逛的時間都比自己陪耀恩的還多出一倍不止。出去騎馬要師父陪著;和公子哥玩蹴鞠讓師父陪著;溜去天籟坊偷聽曲兒讓師父在外麵守門。罪過罪過,風馳本來想著五天之內給耀恩做出一對銀玉蘭耳墜,隻怕又要耽擱幾日了。
“師父你好討厭!你都不心疼徒兒!”耀祿把下巴擱在桌上,嘴巴一嘟,歎了一口長氣。風馳不禁眉頭微蹙,吹口氣把銀屑都吹到師父的臉上和鼻子裏去了。不對,這銀屑裏怎麼有股“龍骨香”的味道?“龍骨香”可是蒼穹大師獨門煉製的呀!
之前在電掣軍倒是聽電龍提起過,說大師有個師弟在朝廷任要職,大師隔三差五就會做一些丹藥和熏香差人給師弟送去,難道這銀子的主人也是朝廷中人?若不是朝廷要人的話,怎會得到沽皇才能使用的“龍骨香”?
“你要是不陪我去錦繡成衣鋪,我就讓耀慈陪我去——”耀祿知道自己師父稀奇這個小妹妹,軟肋這種神器,該抓手時就抓手。
風馳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內心的怒火,把刻刀和銀子放下,“她還那麼小,你就帶她上集市。若是人多嚇著了她,或是誰把她碰著了擠到了,就不怕老爺二娘又教訓你?”
耀祿見師父鬆口,立馬腰背一挺,“反正我不管,我就要找個人陪我說話!”
風馳無可奈何,看了看桌上那兩粒剛鑿出來的小白銀,要是再耽擱下去,隻怕高府家宴那天耀恩都戴不上這對耳墜了。隻是他怎麼能確保他做了耀恩就一定會收下,一定會佩戴呢?恩相府的大小姐金銀翡翠什麼沒有?憑什麼非得帶他一個區區武督刻出來的耳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