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人知道,從那以後,她開始了漫長的失眠,以及好不容易入睡後即迎來的噩夢重重。內心所有的孤獨、絕望,以及對這個世界的惶恐和質疑,從此都在鄭薇的黑夜裏生根滋長,吞蝕掉她所有白日的從容。鄭薇再不敢輕易去愛,她對這個世界充滿提防。
可是在醫院第一次看到林聿,她覺得自己的心便溫軟下來,迎著他偶爾拂過的清明目光,在他與友人輕輕低沉的說話聲裏,在他潔淨好聞的氣息裏安然睡去。一覺方憩。
和著雞湯的熱氣,鄭薇看著房子一角的康複器材,淚眼模糊。
她還欠缺一些勇氣,哪怕這個人,是這樣讓她安心而溫暖。
【始終與他隔著戒備的距離】
但鄭薇仍然下不了決心與李彬河結婚。這段關係像雞肋,走勢拖遝。
李彬河給不了她心安的感覺。深夜給不了,白天給不了。現實中給不了,愛情中,也給不了。在李彬河身邊,鄭薇不曾心安。但具體為什麼,她又說不出來。
直到那天,她發現了李彬河的一個秘密。
那天晚上,鄭薇無意中點開了李彬河遺忘在電腦上的U盤,發現了一個文件夾,裏麵全是李彬河的女上司和一個男人幽會的照片。鄭薇隻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慢慢升起。她開始明白,為什麼在跟李彬河的交往中,一直那樣疲累。因為她的直覺和她的心,都不曾對他打開和接納,始終與他隔著戒備的距離。
更要命的是,這些戒備,並非空穴來風,於她源於舊事的敏感多疑。
鄭薇開始翻檢李彬河的角落瑣碎。
在一個筆記本裏,她看見了他買給她每一件禮物價格的詳細記錄。在一本書裏,她找到一張紙條,上麵是林聿家的地址。無疑,他曾經派人跟蹤調查她。
在每天都發生萍水相逢的城市,你能輕易測量出躺在一張床上的兩個人之間,到底有多遠嗎?
鄭薇深深厭倦。
【你願意一輩子和我一起吃好睡好嗎】
李彬河打電話故作無事般詢問鄭薇是否看見他遺忘在家的U盤時,鄭薇已經把屬於自己的行李簡單收拾搬離。簡單的安頓之後,她去了林聿家。
路上,她的步子輕快生風,如履蓮花。去他的癱瘓,去他的不靠譜!一輩子的時間那麼短,她已經消耗掉人生的一半,憑什麼還不能愛自己想愛的那一個?
生性模糊被動的鄭薇,一輩子也沒有這麼迅猛和堅定過。她終於明白,自己渴望的,無非是最簡單質樸的情感:能坦然把自己最懦弱的一麵,鋪散在一個叫安心的懷抱裏,懷抱擁著懷抱,呼吸交換呼吸,睡一個好覺。她明白,在他身邊,是因為愛,她才能原諒曾經承受過的欺騙和不公,能放下怨懟,從一個個美好的睡眠裏醒過來。他給了她這世界上最純淨的愛。這樣的愛麵前,她心口的委屈再不值一提。
半個小時後,鄭薇神情炯炯地站在了林聿麵前,她對他說:“對不起,我怕我再不勇敢,就會錯過你。我愛你,你愛我嗎?如果你這輩子真的站不起來,就讓我成為你的腿,陪著你走下半輩子,好嗎?我媽曾經對我說過,過日子其實很簡單,就是找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吃好,睡好。林聿,你願意一輩子和我一起吃好睡好嗎?”
林聿目不轉睛地看著鄭薇。
一分鍾以後,他開了口:“有一件小小的事情我不太明白,我為什麼要站不起來?”他說,“我隻是腰椎輕度損傷,當時因病房太滿,住進了高位重損病房。我一直在堅持康複鍛煉,現在已經好很多。我不在你麵前走路,是因為現在走姿難看了點,我想鍛煉得好一些再在你麵前站起來。鄭薇,你搶了我的台詞。我一直想等到那一天,好好站在你麵前問問你,你願意一輩子都和我從一張床上醒來嗎?還有,如果你同意的話,以後請不要將一個身心健康的男人當睡眠寶用了,好嗎?”
鄭薇的臉一下紅了。然後,她看見林聿從輪椅站了起來,步子有些搖晃地走了過來,向無聲哭花了臉的她伸開了雙臂。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