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學畢業升初中,爸爸媽媽花了七萬元,目的是為了上市裏較好的學校。可是我並沒有因此爭氣,學習成績在年級排在後幾名,老師對我不滿意,總是批評我;也找家長,批評他們不管我。我感到很有壓力。”憂愁講到這裏,臉上不再流露自豪感,顯得有點無可奈何的樣子,“如果沒有學習該有多好啊!”
憂愁這樣養尊處優的態度其實是來自於家庭的一種放任自流的管理模式。我不客氣地指出:“憂愁,你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每個人不長大該有多好啊!可能嗎?”
憂愁搖搖頭:“不可能!”
“對!所以人有點壓力是好事,要承認自己會長大,要適應社會環境,哪有不學習的道理。如果省事,不辛苦,不費力氣,爸爸媽媽不工作掙錢,誰來供你生活學習,如果鄧老師不上班,那是件很輕鬆的事情,那此時,誰來聽你傾訴,為你治療呢?”
“是啊!如果早點我能懂得這些,就不會是這樣了!”
憂愁的壓力還來自於此時她的家庭內部也發生了變化,首先是媽媽的工作單位解體,下崗了,她開始四處奔忙去找工作;後來爸爸也不幹醫生了,做醫藥代表——這是一個不穩定且有挑戰性的工作。然而憂愁上中學的開銷是家庭較大的經濟支出,爸爸媽媽開始壓縮憂愁的支出,每周隻給她二十元零花錢,而不再是想要什麼給什麼了。憂愁說:“這樣一來好多想要的、好玩的,都被控製,而且爸爸媽媽開始把這些和我的學習掛上鉤,學習不好,零花錢沒商量。中學同學和老師也不像小學那樣對我好,我在班裏挺沒意思的,比較鬱悶。
“我開始拿爸爸媽媽的錢,每次拿一百元,有兩三次得逞了,他們沒有發現。我挺高興的,有了錢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了。可是後來一次拿了媽媽三百元錢,被她發現了。她說了我,但沒有打罵我,說說而已。但是,就在一個周末,爸爸媽媽和我‘攤牌’了。他們說我偷錢屢教不改,問題有點嚴重,讓我要認識這是偷盜行為,觸犯了法律和違背了道德。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嚴肅過,看著他們輪流嘮嘮叨叨,我內心感到好笑——又沒有偷別人的錢,隻是拿爸爸媽媽的錢,怎麼觸犯法律了,犯法嗎?會被逮起來嗎?可媽媽生氣地說:‘再偷我們的錢,就把你送到公安局!’說完這句話,媽媽還有點想笑的意思——這分明是在嚇唬我呢!
“班裏學習好的同學我高攀不上,我和三個女生比較好,她們學習也不好,有兩個女生還是單親家庭,她們都已經交了朋友,還有一個女生雖然家庭完整,但爸爸媽媽沒有一天不打架的,她說她很習慣了。我跟她們說我家如何如何好,爸爸媽媽從來不吵架,他們也不對我發脾氣,等等。這三個女生卻異口同聲地說:‘我們每個家庭都不和諧,爸爸媽媽見麵就掐,打架是家常便飯,你們家這樣特殊,就更不正常了。’我把同學的話告訴爸爸媽媽,他們講:‘這些同學的家庭是問題家庭,是反麵教育,你千萬別跟她們在一起,她們都是問題孩子,你不聽話就被傳染上壞毛病——說實話,你偷我們的錢是不是她們教的呢?’我又把爸爸媽媽說的話告訴她們,結果她們異口同聲地說:‘你的爸爸媽媽思維有問題,他們是少有的一對,看來你家的問題更嚴重了。’此時的我開始迷茫,痛苦,不再快樂,我不知道聽他們誰的好,他們誰有理?
“我們班上有一個男生雖然學習不好,自由散漫,但比較幽默,人緣特別好,各科的老師都讓他三分,否則課就不好上了,上課時他經常逗得全班大笑,有時老師都跟著無可奈何地笑。我很喜歡他。一天,我跟他談起了家庭問題,他給我的答案是站在我那些女同學的一頭,說我家問題更嚴重。他告訴我他家也是單親家庭,還說我爸爸媽媽不是和諧,是虛偽,互相偽裝,掩蓋真實的一麵,活得特別累,他還讓我別盲目地高興!
“我又把這個男生的話告訴了媽媽,媽媽說:‘他也是問題孩子,他們都沒有體會過家庭和諧溫暖,他們怎麼會懂得什麼是正確的,什麼是錯誤的,他們怎麼會理解爸爸媽媽和諧是家庭穩定的基礎。這很重要,是件好事,每個人都應該珍惜。那個男孩和你的那幾個同學一樣,無法懂得珍惜,所以你不要跟他們來往。’媽媽還說:‘你們的同學都不好,在一起也學不出好來,你要跟班上學習好、家庭好的同學交往。’媽媽說我這幾個同病相憐的同學壞話,我第一次跟媽媽吵了起來。從此我經常為這些事情苦惱,我也不願意聽爸爸媽媽的話了,在同學和爸爸媽媽之間,我友情同學。從那以後跟爸爸媽媽的關係也緊張起來。有一次我又偷了他們四百元錢給同學們過生日,花了一百元買生日禮物,其他三百元錢我買了自己喜歡的東西。他們批評了我,並做出決定,每周給我的零花錢由二十元減到十元,他們說這是為了還他們的四百元錢——他們真的做到了用經濟懲罰我。爸爸媽媽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疼我,愛我,親近我了。
“整個初中三年,我是迷茫地混過來的,鬱悶多於快樂,對家的概念很淡薄,不再有幸福感。我中考差二十多分,隻能上普高,為了讓我上重點高中,爸爸媽媽又花了三萬元。我不是學習的料,純屬跟著混,可是爸爸媽媽為什麼不明白呢?他們為我上學花了那麼多錢,想必也是不平衡,要不,對我的態度怎麼變了呢?他們在錢不好賺的時候開始發牢騷,掙了大錢就高興。他們整天忙得不亦樂乎,而我的同學們學習也都很緊張,好像就我清閑。我成了沒人注意,沒人理睬,沒人關心的人了,每天早起上學走時,爸爸媽媽還沒起床,放學時家中就我一個人,吃飯經常叫外賣。這期間爸爸媽媽挺能掙錢的,因為都沒時間照顧我,所以他們又開始拿錢來糊弄我,錢比上初中時給的多多了,每天中午除在學校吃飯外,一周給我的零花錢是一百元——包括晚飯。這讓我受寵若驚,晚上湊合可以混過去,反正冰箱裏經常有好吃的,剩下的錢又可以買我喜歡的東西了,我不再偷他們的錢,不願意再和他們周旋。他們很晚回到家裏,也是對我敷衍幾句,說好好學習,不打擾我學習等等之類的話。而他們倆說說笑笑,親親熱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他們對我的冷淡、冷漠、冷酷,讓我傷心極了。我不愛學習,可是就因為他們給我付了那麼多的錢,我就得學習,上課聽不懂也得熬著。在班上我也沒什麼朋友,學習很痛苦,好像受罪。高中階段我幾乎崩潰了,我恨爸爸媽媽,尤其是了解到其他同學的爸爸媽媽還打孩子,甚至是謾罵孩子的時候。”
憂愁羨慕別人的家庭,羨慕住校生活,以為那樣就能脫離家庭,脫離顧不上關心她的父母。此時憂愁的父母發現女兒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活潑可愛聽話的小姑娘了,一天到晚不學習,不說話,還經常對他們發脾氣,根本不能與他們正常溝通。女兒這樣的表現,也同時讓父母苦惱、傷心甚至不知所措,原本和諧幸福的家庭,出現親子關係危機。這是我在谘詢工作中最常遇到的情況:在孩子最先有困惑,最先感到不正常,最先認為有距離感,最先疏遠起變化時,父母一無所知,等他們覺察到問題時,孩子卻早已麻木不仁,因此錯過了對孩子進行教育、溝通、調整、改善、引導的最佳時期——這是父母最大的失職。在很大程度上,孩子們觀察父母往往要比父母們觀察孩子更加認真仔細,他們的理解雖執著但難免偏激。
憂愁對我說:“高考後,父母又替我交了一筆不小數目的錢,使我上了專科。我很高興終於可以住在學校裏了,可是讓我不得不接受的事實是,我沒有能力和同學們友好相處,由於自己的不自信,我對校園生活不能適應,也沒有朋友。這時我開始想家,想父母對自己的好,可是我已經習慣在父母麵前隱藏自己的軟弱,心理有問題或遇到困難也不願意與他們溝通,不願請他們幫助解決問題。
“在我無助備感孤獨,向往親情和友情時,大我一歲重讀一年的室友春麗主動接近我,我們成了知心朋友——正是春麗介紹我去了一家較有名氣的酒吧夜總會,做前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