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的人生
導讀
一位慈祥的母親,麵對反複嫖娼的兒子,悲痛欲絕。一身疾患的她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大聲哭訴,乞求說:“鄧老師,救救我的兒子,我願用生命換取兒子的覺醒,換取孩子的新生……”她不了解兒子為什麼對自己的行為欲罷不能。
兒子為自己的行為痛苦地多次想自殺,然而卻缺乏勇氣,他痛恨自己的行為,卻又深陷其中,不願醒來,這是怎樣的矛盾心理衝突呢?
下麵這段男孩的敘述讓我的心在痛,讓他父母的心在流血。
“每次去那個肮髒的地方後,我都痛不欲生,站在陌生的高樓頂層上看著下麵過往的車輛和像螻蟻一樣的人們,感覺是那麼虛幻,就像我的人生一樣。”
案例
早上8點30分,一個男孩打通了谘詢室的電話,“鄧老師您好!”
“你好!”那邊停頓了半天,我連忙重複,“你好!這是少男少女門診。”
“鄧老師,您真好!”
我有些好奇,問了一句:“有事嗎?請講話。”
“鄧老師您實在好!”
連著三句叫好的問候,使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我耐心地笑著與陌生的聲音開起了玩笑,“我真的很好,可你不會光是問我好才打的電話吧?”
對方說了一聲“是的”,便開始沉默。
我明白了,電話中的小夥子是我眾多碰到難以啟齒問題的少男少女中的一個。我用一貫的語氣說,“不用急,將你的問題說出來,咱們一起商量、分析。”
“鄧老師,對不起,我本來想得好好的,電話占線時我埋怨電話難打,電話一通我怎麼沒詞兒了?我真是沒用!”
原來前麵的三句問好都是在掩飾這個男孩的矛盾心理,緊張之餘他把想好的詞都忘記了。
我想打破這窘迫的氣氛,問道:“你能告訴我,我怎麼好嗎?”
他頓時接上茬,“我看過您寫的書,我跟書中叫碩磊的男孩幾乎一樣!我們有著相同的經曆和痛苦。”
男孩與我相約在第二天下午三點半到谘詢室見麵,於是我放下電話。我沒有理由拒絕他,兩個小時後我們見麵了。這個迫不及待前來谘詢的男孩有著將近一米九的身高,肩寬體壯,四方國字臉,白白淨淨的。身穿紅色的羽絨服,下配黑色休閑褲,腳上穿黑白相間的籃球鞋。
他紅著臉問我:“您是鄧老師?”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靦腆地說,“我叫文東,剛才……”
話到此他已羞愧地低下頭,我平靜地示意他坐下。文東滿頭大汗,看得出他路上走得很急,當然還因為迫切想解決問題的焦慮心情。我正準備給他送上杯水,緩解他的緊張,他就從自己背包中取出瓶飲料禮貌地說:“謝謝鄧老師,我自備了飲料。”說罷他舉起瓶子仰脖喝了一大口。
隨後他從背包中又拿出一本《青澀時光》說:“我是在書上市的第一時間買的。我都看過好幾遍了,半年來我時時放在書包裏,書中的案例有針對性——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在寫我呢,那個碩磊太像我了,可是我比他還要嚴重。”文東露出痛苦的表情,臉和脖子漲得通紅,血管突起老高,看得出他很激動。緊接著文東的眼淚和著汗水混在一起流淌下來。
“鄧老師,我懇請您能耐心聽我的經曆,我所犯的不可饒恕的錯誤,我實在裝不下去了,兩麵派的表演太累了,我夾在好與壞之間十多年了,早晚要露餡,您救救我,隻有您能幫助我……”他近似絕望地乞求著,然後他把臉埋在兩隻強壯的手臂間,趴在桌子上痛哭。
眼前的大男孩,讓我感到心痛——十多年來他是怎樣的生活著呢?是什麼使他如此絕望?我與他都需要把情緒調整到平穩狀態才能使谘詢工作順利進行,我對他說:“文東,這間谘詢室是安全的地方,在此聽你傾訴是我首要的工作,你不用著急,我有足夠的耐心,與你共同回憶——雖然這很痛苦,但是要解決問題,要想從泥潭中解脫,回憶是必須的——這樣我們共同找到根源,一起分析,才能改變現狀,重新認識問題,重新認識自我,你說是嗎?”
文東一邊抬起頭,一邊擦拭著濕漉漉的臉龐,說:“鄧老師,我聽您的,我有決心。”
我進一步說:“在這之前你是一個人默默承受痛苦,從現在起我與你共同承擔,這樣你會減輕一半壓力,變得輕鬆——我們兩個都要有信心!”
文東看著我,緊緊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我的爸爸媽媽都是機關幹部,在各自單位表現都很出色。爸爸是處長,他們從小就嚴格要求我,特別是爸爸經常衝我發火。我的學習比較好,但性格很內向,不愛與同學交往。爸爸媽媽更是不允許同學往家打電話,我給同學打電話也受限製。即使打電話問作業時間也非常有限,否則就要挨批評。我不喜歡惹爸爸媽媽生氣,不然他們就嘮叨個沒完。
“在爺爺奶奶和幾個姑姑眼中,我是一個人見人誇的好孩子。在學校老師眼中,我是公認的乖孩子,學習很好。被人眾星捧月的感覺讓我飄飄然。班裏許多同學都很羨慕我,但是沒有人知道這是表麵現象。因為,自從我出生,爸爸媽媽無休止的爭吵便伴著我成長,我痛苦死了。
“爸爸媽媽他們永遠各自有理,雖然他們都很疼愛我,可是他們的結合是個錯誤,生活在一起就有永遠吵不完的架。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們為什麼吵架,可是我想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終止吵架。
“我在家中失落,到學校我就表現得特別好,搶著做值日,主動幫助同學和老師。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我從小就有惡劣行為——鄧老師我說出來,您不會瞧不起我吧?”
“怎麼會呢?你應該相信我對嗎?”看著文東我反問道。
文東深吸一口氣:“我相信您,隻是我自己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為什麼我從小就那麼壞。”
文東告訴我他在五、六年級的時候,就有窺視女人身體的欲望,走在街上如果有露著胳膊和大腿的女人,他喜歡跟著她們,甚至想觸摸她們的身體,演員在電視上出現性感鏡頭,接吻、擁抱等等,他都難以按捺躁動的心,他當時不知道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而認為自己很惡心,是非常肮髒的。
“剛上初中時,因為我的個子高,班主任推薦我參加學校的籃球隊。我很高興,因為打籃球是我惟一的業餘愛好。我喜歡打籃球,但打得不好,姿勢不好看,畢竟我沒受過專業訓練。到校隊後,不知道為什麼體育老師總是看我不順眼,批評我動作不準確,投籃不規範,說我運球笨,沒有靈性等等,最終把我從校隊刷了下來。
“這大大傷害了我的自尊心。我很鬱悶,我變得更加沒有自信了,總感覺在班裏抬不起頭來,沒麵子。這時我學習還好,業餘時間都用在學習上,隻是沒有機會打籃球了。我恨那個體育老師,他對我不公平!
“不知不覺我添了毛病,在上學放學的路上,需要坐好幾站公共汽車,我開始愛擠到人的身後……”
文東講到這,我插了一句:“是女孩身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