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趙知縣從鄉下巡視回城,在林子裏被幾個蒙麵人圍住痛打一頓。蒙麵人從開打到離去,從頭至尾沒說過一句話。趙知縣被打成重傷,派出去追查凶手的衙役跑斷了腿也沒查出一點線索。
知府派人了解情況後,不冷不熱地說了幾句安慰話,臨走前留下兩句贈言:‘天地之道,極則反,盈則損。’‘皮之不存,毛將安附?’
趙夫人日日夜夜嘮叨不休,嫌他不聽勸,得罪了人,遭到暗算,裏外不討好。若能査到凶手,還能出口氣,可是強龍鬥不過地頭蛇!
趙知縣整天躺在床上生悶氣,有怨無處訴。剛開始還有人前來探望,說幾句不鹹不淡的風涼話,到後來再也看不見人影,連那個伺候的衙役也沒給他好臉色看,說是當差沒個活路錢,全家去喝西北風!
這還不算完,有一天深夜,趙知縣家中被人放進五隻老鼠,尾巴上都綁上浸透油的布條,布條被點著了,老鼠四處亂跑,一下就把廚房、柴房燒個精光。看來人家還算手下留情,沒讓燒到人。
趙知縣又氣又急又恨,噴出大口大口鮮血,從此病情愈發沉重,捱了一個多月便一命嗚呼了!
趙知縣在任上一年,離世那一天,壽源縣第十家煙館開張!”
袁木鬆呷了一口茶,掃了梁靈運一眼。他希望看到對方有所觸動後的悵然若失,可惜沒有,梁靈運麵無表情,漠然置之。
於雪兒問:“趙知縣任上的典史是哪一位?”
袁木鬆嘿嘿地笑:“就是如今的虞大猶,幹了八年依然如故,一個不長進的東西。”
梁靈運說:“武功平平不稱職?”
袁木鬆說:“那倒不是。虞典史的武功是卑職所見過的捕頭中數一數二的,辦事還算盡心盡職。之所以邁不過從‘不入流’到‘入流’這道門檻,是他還欠缺一門功夫。卑職曾點撥過多少回,他就是學不會!”
梁靈運猜到他的所謂“功夫”,笑而不語。
於雪兒問:“什麼功夫?”
袁木鬆不屑回答,那神情分明是:連這都不懂,虧你還是個師爺!
袁木鬆接著方才的話題:“後麵連續三任知縣都隻幹了一年多,虎頭蛇尾禁了一陣子煙,或是主動離開,或是被整得不堪忍受,灰溜溜地走了。唯有陳大人的前任徐知縣穩穩當當幹滿三年,平平安安地回到老家頤養天年!”
梁靈運說:“徐知縣有何為官之道?”
袁木鬆說:“徐知縣的可貴之處在於識時務,識大體,順應潮流。徐大人時常與卑職談論心得,他的一首《頑頑歌》精妙絕倫,卑職早已倒背如流。且聽我一唱:‘得頑頑,且頑頑,不頑空生天地間。可笑貪名又貪利,自尋苦惱惹愁煩。試看金穀麒麟閣,爭如五柳七裏灘!好時光,莫空閑,眼前綠水共青山。書酒花月休辜負,便宜隻在會頑頑。’徐大人在壽源縣過的三年豐衣足食好日子,便是得益於他的‘會頑頑’。
據卑職所見,徐大人必定汲取了唐伯虎‘孤家寡人’的教訓,丟棄了幾位前任盲目蠻幹的魯莽作派,與壽源父老鄉親融為一體,方有善始善終的美好結局!”
袁木鬆把想說的事都說完了,想必陳大人聽得懂他的言外之意,那麼他會有何反應?袁木鬆忐忑不安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