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靈運心想,袁木鬆連用五個“孤”字,無非是凸顯唐寅之悲哀皆咎由自取。且不論此話對錯,此人在縣衙發出通緝凶手告示後,突然到我麵前貶損八竿子挨不到邊的古人,到底安的什麼心?
於雪兒頗感意外,按常理推斷,此時此刻的袁木鬆最關心的應是陳大人追查凶手之事,卻為何有此閑心思嘀咕古人?
袁木鬆話鋒一轉。“當今皇上日夜焦慮所為何事?據卑職所知乃兩件大事,一為河工吃緊,漕運危急;二是西北用兵,對付大和卓博羅尼都後裔張格爾叛亂,所謂禁煙,還在其次。
當今百姓日夜焦慮又為何事?亦是兩件大事,一為期盼官府體恤百姓,勿要擾民;二是祈求安居樂業,蘿卜白菜各有所愛。說白了吧,就是官府無需多管閑事,隻要不礙別人的事,管人家今日抽大煙明天睡女人?民不舉,官不究,兩不相幹!”
聽到這兒,梁靈運才聽出一點意思來,袁木鬆是在勸誡他不要多管閑事,什麼是閑事?禁煙。此人的心思隱藏得很深,與他尖嘴猴腮的長相十分匹配,猥瑣而奸詐!
梁靈運不動聲色。“依袁大人之見,百姓的安居樂業便是吸大煙,逛**?”
袁木鬆訕笑:“陳大人說笑了,算是愛好吧。倘若沒人愛吸,煙販子何苦提著腦袋走私販賣?倘若無人好那一口,**早就關門了!有人愛吃肉,自然會有人養豬,一樣的道理,禁是禁不了的。”
袁木鬆說得輕鬆、自然,仿彿拉家常似的那麼隨意,其實句句話暗藏殺機。梁靈運算是領教了,難怪他會下得了毒手,刺殺片刻之前還與他同枕共眠的女人!
梁靈運平靜地說:“看來袁大人是在訓戒本縣為官之道了,本縣來壽源縣不久,難得聽到袁大人傳授經驗,願聞其詳!”
袁木鬆哈哈一笑:“訓誡不敢當,身為陳大人屬下,豈敢僭越。卑職隻是為大人著想,以多年在壽源盡心盡力的體會,助大人一臂之力而已!陳大人想必知道,近八年間,本縣先後換過六任知縣,陳大人還不算在內。其中最短的不到三個月,善始善終的有三年。而卑職八年前從縣衙不入流的小吏做起,至今不論大小也算是個正八品!此為何故?順勢者昌,逆勢者亡也!”
於雪兒譏笑說:“袁大人官運亨通,定有訣竅,願洗耳恭聽!”
袁木鬆得意忘形:“第一任知縣姓吳,跟陳大人一樣年輕有為,心高氣傲,胸懷大誌,一心想幹一番大事業。吳知縣剛上任就著手禁煙,氣勢洶洶,大有不把煙土販子趕盡殺絕決不罷休的雄心壯誌。可是不到三個月,吳知縣就偃旗息鼓,他打通上麵關節,調任沙江縣,名正言順地走了。吳知縣赴任時,壽源縣隻有三家煙館,他離任時有了五家。”
袁木鬆瞟了梁靈運一眼,觀察反應。“第二任趙知縣是個狠角色,上任第三天就把五家煙館全都封了。還派衙役到處查禁,査到吸煙的、販煙的全都抓起來,先關上幾天,家屬交上贖金才放出。天天抓、天天放,牢裏都滿了,還是抓不盡。趙知縣斷了煙販子的財路,也斷了他自己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