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靈運問牛販子:“楊老漢說,昨天他從你那兒買了一頭耕牛,化了五兩銀子,是不是?”
牛販子回答:“是。”
梁靈運問:“是不是天井裏的那頭?”
牛販子說:“讓我先去看看。”
牛販子走向天井,圍觀百姓自動讓出一條路。梁靈運命鄰居也去看。牛販子仔細看了一會,那鄰居隻是粗略看了一下。
牛販子說:“正是昨日賣給老漢的那頭牛,隻是——”
黃三郎急了,大聲叫喊:“他胡說,那頭牛是我家的!”
梁靈運製止:“別吵!牛販子說下去,隻是什麼?”
牛販子說:“隻是拴牛鼻子的繩子顏色不對,原來是白的,現在成了黑的!”
梁靈運問鄰居:“你認識黃三郎家的牛嗎?”
鄰居說:“黃三郎是個煙鬼,從不下地幹活,他的家產被他敗光了,連老婆都跑了,左鄰右舍都討厭他,不跟他往來,誰會關心他的牛?”
黃三郎的臉上露出了笑意。“我早就說嘛,牛是我的!”
黃三郎慶幸自已機靈,把拴牛鼻子的繩子換了,姓楊的隻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心裏開心,卻禁不住接連打了兩個哈欠,眼淚鼻水連著淌下來。
楊老漢一個勁叩頭。“求靑天大老爺作主!”
堂上的情形對楊老漢不利,連陳三元這個十幾歲的孩子也看得出來,牛販子的話似是而非,幫不了楊老漢的忙;黃三郎的話沒人能反駁。但是陳三元覺得楊老漢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不會說謊,而黃三郎就不好說了。
聽審的百姓也是議論紛紛,有的說,牛不會說話,他倆誰也拿不出證據,這個案子神仙也難判。有的說,我看牛是楊家的,一大把年紀了,不會坑人。另一個反駁:證據呢?拿不出證據陳大人沒法斷案!
坐在屏風後麵的徐知縣急得撓頭,他聽了原吿的申訴、被告的自辯和證人的證言,也分析不出誰對誰錯。這個案子雖小,卻是陳大人上任後的首案,不僅聽審的百姓盯著看,葛家的人也在等著看陳大人的笑話,倘若不能査個水落石出,陳大人在壽源縣就別想站得住腳。
徐知縣隻聽見公堂內外鬧哄哄的,卻聽不到陳士元說話的聲音。他忍不住從屏風後麵伸出頭來,隻見他旁若無人似地伸出雙手,仔仔細細地審視他的指甲,仿佛指甲裏藏有案子的真相。
徐知縣熬不住了,輕聲叫喚:“陳大人,陳大人!”
梁靈運緩緩轉過臉,慢悠悠說:“徐大人,有事嗎?”
徐知縣用手指指堂下跪著的當事人:“審哪!”
梁靈運笑著說:“不急,不急,稍等一會便有真相了!”
就在這當兒,聽審百姓中有個壯漢越出人群大聲嚷嚷:“快審哪,審完後趕快把牛還給我,我家的地還等著牛去耕呢!”
壯漢神情激憤,衙役立刻把他攔住,不讓他衝進大堂。
梁靈運笑嗬嗬說:“這一位是楊老伯的兒子吧,請過來說話!”
壯漢氣呼呼地走上前來。“來就來,天理不可違,怕什麼?”
梁靈運點點頭。“是一條漢子,報上名來!”
壯漢頭昂頭說:“楊三鼎!”
梁靈運微笑。“好名字!有何典故?”
楊老漢說:“犬子讀書讀不進,卻有一身蠻力。十三歲時就能舉起廣寧寺的三足銅鼎,故人稱楊三鼎,時間一久,本名反倒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