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傅一心並沒有完全清醒,含混著似乎叫了句「師父」,直到林寶雁扶著他坐起來,才算完全自夢靨中醒來,臉上立刻出現了吃驚的神色「寶雁?你怎麼在這兒?」
「王淵師兄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林寶雁麻利地將方才掉下來的布巾重新洗幹淨,替傅一心擦幹淨臉上的汗水,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這才又道,「似乎還有些發燒,你要不要吃些東西?」
傅一心睡了大半日,精神恢複不少,聞言又露出平時慣有的笑容來,看著林寶雁進進出出忙活,先是換了盆裏的水,又去小廚房把點心加熱,順便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菜羹,最後自己拿了湯匙要來喂傅一心。
「寶雁,你真好。」
林寶雁低著頭吹涼手中的羹湯,再舀起一勺遞過去,這才發現傅一心雙眼一錯不錯地看著自己,燭火正映在滿是笑意的眼睛裏,看得她不知怎麼心裏一酸,隻好故意板著臉道「別說話,專心吃飯。」
窗外天空依舊是一片漆黑,等林寶雁把東西收拾停當,回到屋內就看到傅一心從床邊探頭出來,可憐巴巴說道「寶雁,你要回去啦?」
林寶雁沒搭理他,繼續將洗幹淨的碗碟收進食盒裏。傅一心見狀繼續扯著還有些啞的嗓子幹嚎「留下陪陪我嘛,就再一小會……」
隨後在他滿是期待的眼神中,林寶雁歎了口氣,走到床邊輕輕推他「往裏靠一點。」
傅一心趕忙朝裏側挪了挪,然後看著林寶雁合衣躺下,這才規規矩矩倒回枕頭上。
桌上那盞小燈即將燃盡,火苗微微跳動著,將屋內陳設都罩上一層昏黃的影子。林寶雁早就沒了睡意,隻盯著安靜低垂的床帳出神。
白天的時候阮清玄提到傅一心總愛黏著她,林寶雁才開始正視一直深埋心底的問題:他們兩個這樣形影不離,到底是為什麼?
盡管大家都認為是傅一心像尾巴一樣整日跟著林寶雁,可事實上從很久之前,林寶雁就發現自己已經習慣於滿足傅一心各種各樣的「無理取鬧」。
在王淵找上她之前,她就已經在上善閣旁敲側擊地打聽過許多次關於傅一心的消息了。
有時候習慣也是很可怕的東西。
「寶雁?」傅一心的壓低聲音輕輕喚她,「你睡了嗎?」
林寶雁沒有應聲,或許是她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並沒有開導傅一心的勇氣。
接著她便聽到一聲很輕的歎息聲。
「睡了也好,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你也不需要回答我。」
「剛才醒之前,我夢到師父了。」
「可不管我怎麼叫他,他都不願回頭看我,隻是一直向前走,就好像小時候他每次回來看望我,卻又要離開時一樣。我不知道前麵有什麼,我很怕。」
「然後,你來了,握住了我的手。」
越說到後邊傅一心聲音越低,最後簡直如同自言自語一般。林寶雁這時轉過身來,看著傅一心的眼睛說道「我沒睡。」
「嗯,」傅一心手撐著頭,笑得特別開心,「我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傅一心便去了山曠那裏商討晚課的事情。待到所有事情安排妥當之後,山曠狀似無意問了一句「聽說昨晚寶雁去看你了?」
傅一心有些意外「是啊,師兄怎麼知道的?」
「辛苦人家照顧你一晚,可有好好道謝?」「這個自然。」
這時就聽屏風後邊傳來王淵拔高的聲音「你還真讓她留下過夜了?!」
沒等傅一心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山曠已經氣定神閑答道「說好三個月的賬,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