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嘉儀又何止不想及早擺脫藥罐子的煎熬，不無憂慮地說：“如果不需住院的話，咱們把琰琰他大姨接過來，讓她幫著我們照看幾天，咱倆一起去北京。”
範嘉儀看似認真思索的天真，把周述發給逗樂了，北京大醫院需要托多少關係、費多大周折才能占到一張病床呀，不需住院是因為沒有病床，絕不是病情沒有達到住院的嚴重程度，他打趣著說：“我們這次最起碼需要出門個把月，先到美國、加拿大旅遊，再到北京拍個片子、問個大夫，然後再到歐洲、澳洲度假，琰琰她大姨肯定出不來門，這麼長的時間，她家孫子誰看呀？她家雞鴨誰喂呀？”
琰琰是周述發的寶貝兒子，今年剛剛滿十二周歲，是海城一中的初一學生，由於從小父母或忙於公務，或經常出差，跟著年邁的奶奶長大，所以特別的懂事，自打媽媽因公受傷更是突然長大了很多，主動承擔起了很多的家務，常常搶著洗衣服、刷碗筷，有時甚至也幫奶奶擦洗身體，學習成績也還算優異，並不需要父母操多大的心。
範嘉儀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也被周述發逗樂了，噗嗤一笑，多日的心頭陰雲消解了，有些撒嬌地說：“你就知道哄我開心，現在出國旅遊，你背著我呀！不是想把我扔到美國不管了吧！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幸好剛剛減了幾斤肉，你就背著我去北京吧！治好了，算你功勞大，我背著你回來；治不好，是蒼天懲罰你，你再背我回來。”
周述發已經很多時間沒有聽到這樣的笑聲了，穿著警服的範嘉儀外表總是給人一種冷冷的感覺，好像大街上的每個人都是需要甄別的犯罪嫌疑人似的，一旦換上粉紅色的居家服，就成為標準的賢妻良母，剛結婚那陣子還經常撒撒嬌、發發嗲。周述發笑著說：“如果小布什想娶個老媽的話，我還真想把你送到美國去，至少咱也有個總統的兒子！其他，兩個字，免談，四個字，絕不可能，這輩子俺爺倆吃定你了！”
範嘉儀雖然並不知道周述發現在工作的艱難，但是心知肚明地猜到丈夫肯定萬事纏身，有些肉麻地說：“你討厭！討厭鬼！你就是現代的陳世美，竟然把身染重病的發妻向火坑裏推呀！說真的，你肯定脫不開身，再讓刑警隊派人也不太合適，要不我們就花點錢雇兩個保姆吧，一個在家裏照顧老人和孩子，一個到醫院照顧我治病，雖然可能花銷大了一些，但咱至少不用背著人情包袱。”
周述發屬於工資基本交公、家務基本不管的人，有些感激妻子的理解與開明，詢問著說：“是呀，我也是這樣考慮的。家裏現在還有多少錢？估計這次肯定又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範嘉儀在心裏默默地算計著，說：“上次去北京的藥費還沒有報銷，前段時間琰琰上輔導班一次就交上五百多，現在滿打滿算也就萬把塊錢吧！差點忘了，現在提醒你呀，很多人都說泉州工資水平特別低，你又是被發配到一個最貧困的縣，你的工資關係能不能暫時留在臨海，聽說隻要咱不主動要求轉移工資關係，臨海誰也不會提這樣的要求。這樣的話，我們每個月就可以多領差不多二千塊錢，最起碼夠我們樓房的按揭還款了。”
周述發突然感覺到有些酸楚，一個堂堂的副廳級幹部整個家庭存款竟然不足萬元，一個掌控著百萬人口的“第一夫人”竟然盤算著地區工資差額的幾個小錢，一個簽字就是幾百萬、幾千萬的縣委書記竟然淪落到需要借錢給老婆看病，男人一旦淪落到借債度日的分上，其價值、其自尊就會大大縮水和貶值，苦澀地說：“嗯，那你就想辦法找兩個可靠的保姆吧，其他的事我來想辦法，咱們五天後去北京！”
當務之急，是籌借範嘉儀的醫藥費。一個縣委書記開口向人借錢，會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不知情的人會認為廉政做秀給別人看的，還有些人會認為趁機索取金錢，更有些人會借機下個不大不小的圈套。退一步講，如果因為買套房子而借點外債倒也情有可原，現在卻是因為老婆治病的醫藥費，嘴巴怎樣開？嘴巴向誰開？男人需要自尊，可是一旦與生命、親情、愛情組成單選題時，很多人會義無反顧地犧牲尊嚴，去成就生命的延續、去鑄就親情的偉大、去攀爬愛情的崇高，因為親情是逃避風雪的熱炕頭，是血雨腥風的避難所，更是舔舐傷口的安樂窩。
“小雅，你忙不忙？”周述發經過反複的斟酌，毅然撥通了歐陽姝雅的電話。
“至尊至敬的周書記呀，說忙呢也不忙，整天就是跟十個數字打交道，即使是傻子也不會弄出十一個來，無非就是把它們排排順序、換換位置；說不忙呢也忙，別小看就這麼十個小小的數字，哪座樓、哪條路不是這十個數字拚湊的呀。”歐陽姝雅品著咖啡，望著窗外的積雪，故意打趣著說。
“嗬嗬，還是我們的銀行家境界高呀，我的工資卡上最多就是七個數字，還包括小數點後麵的兩位，從來沒有認識過那麼多數字呢！”周述發需要一些鋪墊，一些氛圍，即使向歐陽姝雅借錢也不能太直接、太直白了。
“噢，老實交代，不會是徒賅財政揭不開鍋了吧？小女子首先申明，貸款可以，但是必須信貸主體、資金用途、還款能力和擔保條件都符合信貸規定，如果想貸款發工資、保運轉，最好別打任何金融機構的主意。”歐陽姝雅已經深入研究了徒賅的經濟情況，預測到徒賅的地方財政即將出現入不敷出的現象，特別是幹部工資發放和正常行政運轉可能難以為繼，必須提前打些預防針，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突破工作的底線。
“嗬嗬，傻丫頭，放心吧，哥是永遠不會讓你在工作上為難的，哪怕是你舉手之勞的工作！”周述發理解歐陽姝雅的工作性質，很多人形象地把他們喻為刀尖上跳舞的人，其職業的風險性不言而喻，堅定地說，“但是，哥確實需要你的幫助，說來慚愧，我參加工作二十年多了，就是當市長、書記也差不多五年了，也許是不會過日子，也許是家庭負擔重了些，現在家裏滿打滿算不足萬把塊錢，這次到北京住院的花銷可以說是捉襟見肘……”
“哥，別說了，我知道你的秉性和做人的底線，咱們缺錢並不丟人，也沒有什麼慚愧的，這樣至少比每天為你擔驚受怕強。徒賅不僅發展滯後，而且情況複雜，你肯定一時半會也離不開，我先陪嫂子去北京住院，至於錢的事，你就別費心了，老爺子的一幅字就值不少錢哩，錢花光了大不了再讓他多寫幾幅，何況還有那些名貴的紫砂壺呢！”歐陽姝雅有些震驚，震驚一個曾經直接掌控幾百個億基礎設施投資的市長，即使是正常的商業性禮尚往來，個人收入也不會是一個小數目，很多貪官不就是在這樣的禮尚往來中積攢下億萬家財的嗎；有些酸楚，傷感一個才華橫溢的男人，竟然會放棄政治上的高傲、人格上的尊嚴，給重病的妻子借債醫治，這種付出不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眼睛瞬間有些濕潤了，聲音也有些哽咽了，就有意地活躍著說話的氣氛。
“剛才跟嘉儀商量過，我們計劃花錢雇兩個保姆，一個在海城照顧老人和孩子，一個去北京照顧嘉儀住院治病，你到北京把她們安頓好後，就立即返回泉州，畢竟你的工作也是難有空閑的！你再跟大嫂聯係一下，咱們能不能三五天後去北京。”周述發明白歐陽姝雅的用意，沒有過多地客氣。
“嗯，老爺子、老太太可能準備去北京過春節，我的年假也一直沒有時間休，也準備到北京休整休整、放鬆放鬆，畢竟在北京學習了七八年的時間，我跟大老板打個招呼，盡可能陪嫂子在北京多待幾天，你放心吧！”其實，歐陽姝雅已經預測到周述發極難隨行，早已安排好自己的工作日程，把很多急辦的工作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還提前跟行長透了口風，也在等待著周述發的邀請，甚至計劃放棄整個春節的休假，一直代替周述發的陪伴責任。
親情，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無須把男人的尊嚴廉價處理，因為親情本身就意味著一種付出，還有一種預收獲的幸福，就像歐陽姝雅的金錢、精神和人脈的竭盡全力，而從不認為是祈求什麼回報，從不在乎付出的成本是否值得，因為她把唯美的愛、純真的愛、懵懂的愛都融化進了沒有血緣的這份親情。她願意竭盡自己的所能，為自己心中深愛的男人做出任何的犧牲，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來給他減輕些許的負擔和不快。周述發獨自坐在空寂的辦公室裏，品味著範嘉儀的無奈話語，感恩著歐陽姝雅的濃濃親情，內心充溢著更多的是自責與欣慰，注視著恩師“潤物無聲”的無心指點，反思著執政徒賅以來的“和風細雨”，有些盲目地調研，有些匆忙地走訪，甚至有些意氣地決策，沒有了統籌兼顧的章法，缺少了運籌帷幄的灑脫，淹沒了相映生輝的壯觀，都必須盡快選配德才兼備的秘書，都必須全麵掌控撬動堅冰的支點，都必須科學築造孕育蝶變的暖巢，進而使烙印著自己魄力與膽識的徒賅步入科學發展的高速通道。
麵對越來越繁重的發展任務，越來越複雜的政治博弈，周述發的秘書人選也越來越傾向於省委選調生，他們大都是學生期間的政治精英或社團領袖，經曆多層組織部門的反複選拔和考驗，具有一定的組織能力和領導魄力，思想比較活躍，視野比較開闊，而且脫離徒賅任何勢力的左右和影響，特別是楚希盈書記提攜後生的諄諄教導，陳頊部長成長進步的感人佳話，使那位默默並肩掃雪而沒有留下姓名的海城老鄉，慢慢地進入了他的秘書人選視野。
麵對縣域經濟舉步維艱、停滯不前的尷尬境地，撬動堅冰的支點無疑是大規模城市建設的主戰場——徒城，孕育蝶變的暖巢也無疑是集群化園區經濟的主戰場——徒城。
徒城街道辦事處是前幾年鄉鎮區劃調整時，整合了徒城鎮、江城鎮和黃城鎮而設立的，既管轄著九十三個純農業村，也管轄著五個城中村、十二個近郊村，還承擔著計劃生育、社會救濟等城區公共事務管理職能，是徒賅版圖麵積和人口總量最多的鄉鎮，也是經濟總量和財政收入僅次於徒河鎮的經濟重鎮。雖然更換了更現代、更時尚的新瓶，但是依然裝著保守、封閉的陳酒，還是鄉鎮的組織建構、農村的工作模式。
徒城街道黨工委書記司馬昭與辦事處主任吳煥闡向來麵和心不和，前者是蔣毓祜的妹夫，後者曾是衛興隆的秘書，兩人常常因財政權、人事權等產生矛盾而紛爭不斷，致使徒城的大小幹部也紛紛或加入“司馬派”，或貼近“煥闡幫”。
還有一位副書記叫鄭景廣，原是縣紀委常委、監察局副局長，一直跟隨蘇令耀鞍前馬後地工作了十幾年，既沒有投胎當領導的父母，也沒有娶到領導家的姑娘，按照徒賅的官場潛規則，一輩子也沒有指望升多大的官、發多大的財，最大的奢望就是退休的時候解決個括號裏的正局級待遇。前幾年，當權者把既非衛興隆嫡係、又非蔣毓祜裙帶的鄭景廣調任到徒城，擔任主管黨務的副書記，借以平衡兩個派係的力量，維係暫時的政治平衡。
鄭景廣是一個不爭權、不奪利的淡泊之人，工作中不管是書記安排的、還是主任推脫的，都竭盡全力地執行落實，所以社會上讚譽稱之為“隔離帶”，毀譽的貶之為“牆頭草”，不知不覺間也形成了以他為精神領袖的“第三黨”，而且多是些工作幾十年的老同誌。
周述發是攜同縣委常委、宣傳部長井安駿一道趕赴徒城調研的，隨行的還有那位並肩攜手掃雪的海城籍年輕幹部——縣委宣傳部新聞科科員趙文毓，奧迪轎車滿載著三個心態迥然、目標各異的人，沿著坑窪的徒河大道顛簸著一路北駛。
但是，小車並沒有直奔徒城街道辦事處，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提高車速，宋裕廓就被周述發突然命令停在了路邊，停在了那個嚴重影響徒河大道暢通的“咽喉”處。
“安駿同誌，今天的調研活動就從這裏開始吧！咱們就在這裏等待徒城的同誌們吧！”周述發雖然是商量的口氣，但如同他的職位一樣，權威而不容置疑。
司馬昭、吳煥闡和鄭景廣是分乘三部小車相繼趕過來的，最先趕到的是吳煥闡，帶著攝像記者和辦公室主任一起來的；司馬昭和鄭景廣是隨後幾分鍾趕到的，也都帶了一至二名隨行的工作人員。
站在寒風中的周述發，凝視著眼前這些錯落繽紛的大片平房，麵無表情地說：“今天的調研就是隨便走一走、問一問，沒有多麼重要的工作，讓各位書記辛苦陪同已經很興師動眾了，其他同誌工作都非常忙，現在就回單位吧！”
周述發指著眼前的紅色酒樓，帶著譏諷說：“這棟大樓很漂亮嘛，應該是咱們徒賅的標誌性建築吧？”
司馬昭沒有想到周述發的第一句問話竟然這樣的鋒芒畢露，但又不能裝瘋作傻、亂踢皮球，尷尬地說：“這是東關村支部書記武建曜的沿街商鋪，因為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搬遷地點，所以還沒有來得及拆除。”
吳煥闡考慮到平時武建曜憑借司馬昭的政治庇護，加之盤剝的萬貫家財，事事唯書記馬首是瞻，便添油加火地說：“這個武建曜太張狂，完全喪失了一名黨員幹部的起碼操守，不是帶領老百姓發展集體經濟，而是組織老百姓阻撓城市建設，大凡牽扯到針頭點的利益，要麼教唆老百姓向政府漫天要價，要麼帶領老百姓向政府靜坐示威，一棟小破樓即便金磚砌的、銀粉刷的也不值五千萬，社會影響極壞，必須采取強硬措施，絕不能讓這樣的街頭地霸阻礙了徒賅的城市建設。”
周述發是何等精明的人，從他們的言談舉止和問題解釋上，就已經感覺到徒城不是一個和諧的班子，極難承載城市大建設、大開發的重任，思索著說：“如果我們實施大規模的舊城改造工程，徒河大道和賅河大道的規劃控製紅線增加到二百六十米，也就是說道路紅線拓寬到六十米，兩側各留一百米的商業開發用地，需要怎樣拆遷最迅速？需要多少時間完成拆遷？”
司馬昭用眼光瞄了瞄吳煥闡，不緊不慢地說：“實施大規模的舊城改造工程，是一項得民心、順民意的德政工程，也是實現徒賅科學發展、跨越發展的突破口和關鍵點。作為徒賅城市建設的重要參與者，我們徒城街道完全讚同縣委、縣政府的決策，積極支持加快舊城改造的各項措施。煥闡主任不但思想解放、境界高遠，而且決策水平高，工作能力強，善於做耐心細致的群眾思想工作，敢於重拳打擊一切阻礙拆遷工作的不法分子，這些年也積累了很多城市改造拆遷的經驗，隻要煥闡主任能夠親自掛帥，就一定能夠克服任何艱難險阻，化解一切矛盾問題，高標準、高質量地實施好拆遷任務。煥闡主任，你說呢？”
吳煥闡感覺到司馬昭的險惡用心，這顯然是編好圈套迫使自己往裏鑽，試圖盡收漁翁之利，便不甘示弱地反擊說：“實施大規模的舊城改造工程，即使無需考慮浩大的投資問題，就是拆遷任務也在徒賅乃至泉州發展史上都是沒有先例的，初步估算，徒河大道和賅河大道大致涉及二千戶以上，其中百分之八十是城中村農戶的祖宅，大都靠沿街經營些小店小攤維持生計，房子即使勉強拆除了，宅基即使也勉強安置了，但他們的吃飯問題怎樣解決，這是其一；其二，還有差不多百分之十五的拆遷任務屬於國有企業的職工住房，這些老國有企業的職工收入微薄、負擔沉重，很多下崗多年的職工甚至吃飯都成問題，到哪裏重新找地方安排他們建房子？就我個人而言，堅決支持縣委、縣政府的決策，非常願意承擔繁重的拆遷任務，但是必須有兩個大前提，一個就是司馬書記必須提前給那些等米下鍋的農民和工人，找到填飽肚皮的工作，總不能讓他們餓著肚皮來支持拆遷吧；二個就是司馬書記要提前把鐵杆兄弟武建曜的問題解決好，隻要武三爺的小紅樓拆除了、鏟平了，我保證其他拆遷戶都能拆得了、平得下。”
其實，在黨政聯席會議研究新城開發和舊城改造的同時，一些關心政治的老幹部，紛紛召集各自的嫡係黨羽，研究統一應對的策略和方式，以衛興隆、沈傳葆等為代表的老幹部，聚集到武建曜的大酒店裏共商對策，由於兒女親戚已經購置了很多沿街的商鋪，主張消極抵製，使周述發不能施展拳腳，保證自己的利益不受絲毫損失；以蔣毓祜、許繼炳等為代表的老幹部，也在許繼炳的宅邸裏擺下茶案，品茶論道，由於極少涉及具體的個人利益，雖然大都認為徒賅難以承載這樣浩大的投資工程和建設任務，但是一致主張極力促成，讓周述發跌幾個大的跟頭，壓一壓周述發的施政鋒芒。
作為蘇令耀逐級提拔的幹部，鄭景廣也接到了老領導的電話，不僅告知了即將展開的大規模城市建設的重大決策，而且要求必須竭盡全力支持新城建設和舊城改造，特別囑托要開展好拆遷戶的說服引導工作，堅決保證拆遷工作順利推進、盡早完成。
“我也來談幾點不成熟的想法和建議吧！”鄭景廣注意到周述發正在打量著他，有些緊張地說，“現在不是談論能不能實施舊城改造的問題，而是研究如何盡快啟動高水平舊城改造的問題。實施舊城改造的首要問題，就是開展大規模的拆遷工作，如何快速度、低成本、無隱患的實施拆遷，必須用新的思念、新的辦法來破解這個結。”
鄭景廣受到周述發的眼神鼓勵，深入淺出地說：“能不能順利拆遷的關鍵，並非老百姓的思想作怪，而是市場化的補償問題，能不能吸引老百姓自覺自願地拆遷。拆遷的補償，一般分為實物補償和貨幣補償兩種方式，各有千秋，各有利弊。所謂實物補償，就是選擇合適的地塊，由政府或者開發商為拆遷戶出資建設安置房，其好處是解決了拆遷戶的住房問題，避免了老百姓的流離失所；其難點是擬安置地塊大都偏遠荒涼，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滯後原住地段，同時一些以沿街商鋪的經營出租為生的拆遷戶，失去了維係生活的收入來源。所謂貨幣補償，就是按照拆遷戶的土地麵積和房屋麵積等主要指標，給予一定數量的貨幣補償，由拆遷戶自行解決住房和就業等問題，其好處是補償標準透明，拆遷程序簡單，其難點不僅拆遷成本高、不可預測因素多，還經常出現漫天要價的釘子戶，而且造成很多拆遷戶雖然暫時獲得了高額補償，但是同樣喪失了收入來源，必然給社會造成很多不穩定、不安定因素。”
鄭景廣有理有據的一番話，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試探著說：“我們能否結合徒賅城市建設和經濟發展的實際，積極探索第三種補償模式，一是就地建設安置房，繼續讓拆遷戶享受原來的便利生活；二是如果按照土地麵積百分之十、偏房麵積百分之二十和正房麵積百分之四十的標準，中等拆遷戶可以大致分到一百平方米左右的新房，然後由政府出資建設多個麵積等次的集中安置房，願意住大房子的可以交錢購置不足麵積，補償麵積過大的也可以貨幣化地出讓部分麵積，從而使每個拆遷戶都可以安置一套稱心如意的新房；三是擁有沿街商鋪的拆遷戶，可以按照商鋪麵積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標準，補償大致同等區位的沿街商鋪用房，不足或者過大部分也可以通過購置或者出讓的方式，滿足不同拆遷戶的合理要求，從而徹底解決拆遷群眾的生計和收入問題。”
周述發滿意地點著頭，又把征詢的目光瞄向了趙文毓，說：“文毓，你也談談想法？”
趙文毓有些茫然不解，稀裏糊塗地跟隨調研，稀裏糊塗地點名問詢，憑借新聞專業的敏銳性和分析問題的獨到性，怯怯地說：“既然拆遷的目的是造福為民，那麼拆遷方式理應最大限度地考慮拆遷群眾的利益，同時兼顧政府的承受能力和開發的市場成本。一要樹立就近安置的理念，也就是說在拆遷地段的原地或者附近建設集中安置用房。二是樹立扶貧助弱的理念，對城市低保戶、農村貧困戶和住房困難戶，可以贈予一定的安置麵積，或者長期租用差價麵積部分。三是樹立按揭購房的理念，對想增加住房麵積又一時難以支付購房款的拆遷戶，可以由政府擔保，向銀行申請按揭貸款。四是樹立依法拆遷的理念，公示拆遷的操作方案，公開拆遷的補償標準，嚴格按照法定的程序組織拆遷。五是樹立獎先罰後的理念，對搬遷期限內簽訂拆遷協議並提前搬遷的拆遷戶，給予提前搬遷獎勵費，對以各種理由拖延拆遷的，除依法強製拆遷外，扣除一定比例的拆遷補償費。六是樹立多元選擇的理念，群眾可以自主選擇實物補償，也可以自主選擇貨幣補償，不強行一律。同時，也要建立聯動配合機製、強化考核激勵機製、加強輿論引導機製，形成濃厚的拆遷氛圍和強大的工作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