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很多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勇鬥街頭小混混的竟然是新任縣委書記，掌聲又一次逐漸強烈地響起，叫好聲再次逐漸強烈地響起。
同樣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還有所謂執行公務的胖警官，還有所謂被打受傷的小混混，還有抱頭躲在角落的水果販，都再次齊刷刷地打量著、審視著周述發，以及身手不凡、漂亮高貴的歐陽姝雅。
胖警官一邊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僥幸自己差點把新任縣委書記銬進拘留所，僥幸幻想可能遇到冒名頂替的騙人把戲，一邊哆嗦著躲到角落裏撥打起電話，可是不管是局長的還是政委的，不管是副局長的還是副政委的，一連撥打了六七個電話，或提示著用戶不在服務區，或長時間振鈴而無人接聽，最終還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忐忑不安地撥通了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葛維興的電話。
不知胖警官到底彙報了些什麼，也不知葛維興最終指示了些什麼，胖警官的執法態度隨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待周述發和歐陽姝雅的卑躬更是前後判若兩人。
最終，周述發在葛維興到來之前，注視著小混混們戴上手銬，付了餐費，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掌聲，坐著歐陽姝雅的小車離開了現場。
霎時，“新任縣委書記隨身攜帶美女保鏢”和“外地來的新書記街頭暴打小混混”的傳聞，向左向右，往上往下，口口相傳，變異不斷地傳播在徒賅的街頭巷尾，進而產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難以預想的結果。在歐陽姝雅施展拳腳功夫的時候，兩部掛著黑底白字號牌的高級轎車依次駛過案發現場，拐進了不遠處的徒賅電力賓館大院。
陷入深思的上官雲芳並未在乎街頭的圍觀人群，微閉著眼睛，手托著臉頰，盤算著實地調研的得失利弊。
急赴徒賅的決定雖說有些匆忙，但也絕非意氣用事，而且還收獲頗豐，上官雲芳有些感慨地自我定位著徒賅之行。也許，這樣的樂觀定位僅僅屬於她一個人，而非她的高管團隊。
上官雲芳在趕赴徒賅的路上，曾經動用了多個秘密渠道和政商高人，反複研究了周述發執政的特點和策略，客觀研判了新任徒賅團隊的構成和理念，也精密推敲了省政府扶持的政策和訴求，結論大都傾向於徒賅即將迎來跨越發展的重要曆史機遇期，徒賅實踐跨越發展的“急先鋒”必定是城市建設和工業整合，徒賅實施跨越發展的“攔路虎”必定是大規模、低成本、長周期的融資問題，誰能破解融資問題，誰就能夠不但賺得缽滿盆溢，而且創建持久的“金庫”儲備。
上官雲芳的高管團隊是一支吃得了苦、享得了福的職業經理人，他們沒有眾多政界和官企的阿諛奉承、貪圖享樂思想，高管團隊既可以住奢華的五星酒店，也可以住簡陋的施工板房，在沒有形成正式的決議之前，他們既可以反對董事局主席的提議，也可以抗議其他高管的動議。這，也是他們創業成長的核心競爭力之一。
在下榻的徒賅電力賓館最奢華餐廳裏，上官雲芳的高管團隊吃著簡單的盒飯，爭論著動輒幾十個億的融資投資，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述芳置業的高管團隊大多悉數急赴徒賅，其中運營總監、財務總監等人在泉州市委常委會召開前已經趕到徒賅，而且都帶著包括運動鞋等全套室外裝備和工作數據而來。
他們有的實地了解居民收入情況，有的現場勘察地形地貌特點，有的調研推斷企業發展預期，有的側麵摸排房產行業現狀，有的科學測量建築建設成本，經曆大致十二個小時的努力，基本具備了研判項目立項收益的基礎數據。
市場總監的觀點是不具備充足的現實購置人群和潛在購置群體，建議否決徒賅項目；運營總監的主張是現實經濟基礎和硬件環境難以承載大項目、高端項目，建議推延徒賅項目；財務總監的判斷是雖然建設成本偏低，但資金收益率也偏低，投資的風險性和虧損的可能性都極大，建議暫緩徒賅項目。
上官雲芳擦著嘴，有理有據地說：“徒賅是一個極具投資價值、極具增長潛力的地區，我們必須用發展的眼光來評判徒賅。首先，徒賅的新任縣委書記和常務副縣長都是操控城市、運營項目的專家型幹部，曾在海城的臨海市果斷啟動總投資愈千億元、總規劃七十平方公裏的城市開發工程，使名不見經傳的臨海迅即發生倍增效應，經濟總量、城市人口和財政收入都實現了翻番，這也是省委、省政府任其主政的重要原因。其次，徒賅是首批省級城鄉統籌發展綜合示範區，省政府的扶持資金每年高達十億元以上，而且還有眾多的隱性扶持政策，就是說每年可以轉移農村富餘勞動力超過一萬人，保守估計每年需要新增住房三千套以上，也就是我們述芳置業年銷售總量的半壁江山。”
上官雲芳拿出筆記本，勾勒著說：“對地產行業而言，徒賅也是一個極具投資價值、極具發展潛力的地區，我們必須用超凡的視野來審視徒賅。一則，徒賅的城區麵積嚴重偏小，城市的外延拓展空間極大，而且都屬於開闊的、平坦的土地，適宜於大規模的總體開發，適宜於高端化的環境建設；二則徒賅的財政嚴重困難，急需大量的建設資金和設施配套，我們可以通過資金換土地的辦法，幫助其完成基礎設施的融資問題，進而我們完成大規模的建設開發用地的儲備準備，甚至能夠爭取到一個非常廉價的土地價格和運作模式；三則當前正逢人民幣幣值堅挺、美元大幅貶值的特殊時期，而且美元等主要貨幣的利率正值曆史最低位，我們可以發揮海外融資的經驗和渠道，大幅度地降低融資成本。有些專家曾樂觀地估算，運用美元投資基礎設施和地產開發，考慮到彙率變動和幣值增貶因素，哪怕以超過美聯儲基準利率兩三倍的融資成本，每年都可以實現百分之十以上的淨贏利。”
第二天，經過稍事休整，由於爭論頗多、觀點對立，述芳集團的高管團隊又悉數趕赴海城的臨海市。老幹部、老同誌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利益群體。每逢新舊更替，很多執政者便會集中走訪老幹部、老同誌，很多人也把能不能得到慰問，作為驗證其話語權和影響力的重要形式，甚至作為衡量掌控勢力能量大小和潛力強弱的“風向標”。
履新元日，本應享受“加冕”之喜的周述發，深懷歉意地送走餓著肚子的歐陽姝雅，匆匆衝泡了一碗方便麵、消滅了兩根火腿腸，有些疲憊不堪地鑽進暖和的被窩，時而睜著眼睛、時而緊鎖眉頭，時而默默琢磨、時而奮筆疾書，一幕幕反思著徒賅乃至泉州的每一雙眼睛、每一張臉龐、每一次握手，運用唯物辯證法、政治博弈學、庸俗人際論的觀點和方式，從政治到經濟、從農業到工業、從城市到鄉村的每一個突破口、每一個著眼點、每一個平衡度，越想睡越睡不著，越睡不著越想睡，直到差不多天將放亮時，才迷迷糊糊地淺淺入睡。
周述發是被輕輕地敲門聲和走廊的腳步聲驚擾醒的，摸出腕表，時針已經偏離八點的位置，迅速起床洗漱，急促促趕到食堂，端碗就喝，拿饃就吃，極短時間就把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早餐裝進了肚皮。
吃罷簡單的早飯，在唐晟和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彭垂武的陪同下，帶著徒賅電視台的新聞記者，周述發先後走進了原縣人大主任許繼炳的私家宅院和原縣政協主席呂廣誌的平常人家。原來邀請衛興隆、蔣毓祜等徒賅遺老陪同的，但是兩人以或遠走北京檢查身體，或趕赴泉州參加會議的借口，委婉拒絕了周述發的善意表示。
原人大主任許繼炳的宅院，位於縣人大機關家屬院的最後排，門前不是徒賅慣常的紅磚碼砌小路，而是平整的柏油瀝青公路；院旁不是徒賅嘈雜的普通職工小院，而是石砌的園林風格荷塘，加之數十棵挺拔的國槐樹環繞著，倍加彰顯著宅院主人的身份不俗。走進宅院，迎麵不是徒賅通常的磚砌貼瓷影背，而是堆砌的人造假山，路麵也不是徒賅一般人家或傳統紅磚或新型方磚的簡單鋪砌，而是花崗石鋪就的、鵝卵石點綴的廣場式路麵，連同幾株高大的銀杏樹、幾簇常青的小灌木，無聲提示著宅院主人的實力不凡。
梳著背頭、臉色圓潤的許繼炳，多年都是以領導者、施舍者的身份統帥著走訪慰問的隊伍，甚至很多老幹部以沒有得到他的走訪慰問而發牢騷鬧情緒。現在，當他得知自己是周述發主政徒賅第一個走訪慰問的老幹部時，既徒感勢衰，又倍感欣慰，提前到宅院門口親自迎候著，親切地雙手握著雖未曾相識、但研究多日的周述發，道著感激，說著敬仰，迅速地禮讓到同樣彰顯著身份與實力的客廳裏。
在談到徒賅的發展曆史時，許繼炳更多地感慨機遇的錯失和區位的偏遠，說：“改革開放以來，徒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老百姓不但填飽了肚皮，而且還蓋起了新房、添置了家電，出門更是騎上了摩托車，這是不容褻瀆、不容置疑的。但是，這幾年不管與沿海地區相比，還是與周邊縣區相比，徒賅的發展速度變慢了、發展環境變差了，這也是不容置疑、不容掩蓋的。剖析徒賅發展的經驗教訓，一是錯失了發展機遇，錯失了八十年代中期的鄉鎮企業突起機遇，錯失了九十年代初期的民營經濟發展機遇，錯失了九十年代中期的園區經濟發展機遇，曆史機遇一旦失去，就會陷入項目、融資、環境等的惡性循環。二是落後的基礎設施，既沒有汙水處理廠、垃圾處理廠、供水淨化廠，也沒有集中供熱、城市燃氣等基礎設施，供電線路老化，斷電經常事，取暖靠煤爐；既沒有國道幹線、高速公路，也沒有平坦的城市幹道、通達的鄉村公路，通訊網絡落後，坐車不如騎車快，電話不如喊話快，致使項目落不下、資金進不來。三是稀缺了獨特資源，隻有小麥、玉米和棉花，沒有名優的果品、特色的蔬菜和規模的畜禽，隻有廣闊的平原，沒有青山，沒有秀水，更沒有古跡名勝。曆屆縣委領導班子是勤政為民的，是幹事創業的，也為徒賅的發展付出了巨大心血，做出了很多犧牲，這也是理應尊重、不容置疑的。”
在談到徒賅的急迫問題時，許繼炳有些痛心不已，有些心懷不安地說：“老幹部們年輕時為革命事業奉獻了青春，任職時為建設徒賅付出了熱血，但收入很低、待遇很差，特別是很多老幹部的醫藥費報銷無門、解決無力，大把的醫藥單據積壓在個人手裏，諸如用車問題、休養問題等也意見很大，這既與老幹部們的付出和奉獻相悖，也與先進地區的收入和待遇懸殊，必須把老幹部工作真正納入縣委的決策議程，真正用點工夫、花些氣力解決老同誌們關心的實際問題。”
與許繼炳融園林美、裝修美、家居美一體的私人宅院大相徑庭，原政協主席呂廣誌的小院更多的是簡樸，隱藏在縣政協機關家屬院的普通胡同裏，一樣的紅磚鋪砌的路麵，唯一不同的是清掃的十分幹淨，沒有慣常的狗糞、碎紙；一樣的紅牆紅瓦的四合院，唯一不同的是占據了四間正房，而普通幹部大都是兩三間的小院；一樣的碎磚亂石鋪就的院中小徑，唯一不同的是主人刻意栽種了幾株臘梅，梅花的香氣、梅花的傲骨、梅花的靜默，無時不彰顯著主人的品格、心胸和誌向。
相對許繼炳的無限熱情，呂廣誌更多的是心態淡薄，沒有刻意地迎候，沒有吹捧的寒暄，沒有時令的水果，隻是清茶一杯、蘋果一盤，還有一幅“俯仰無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的條幅，表露著主人博大的品格與政治的無奈。
與許繼炳剖析徒賅發展的觀點截然不同，呂廣誌更多地揭開表象、探討深層，試圖從深層次矛盾、主觀性欠缺和機製性問題的站位，反思徒賅的落後之源、貧困之因，說：“曆史上的徒賅是美麗的、富足的、繁榮的代名詞；建國前後的徒賅，湧現了眾多的支前模範、生產典型；改革開放之初的徒賅，同樣創造了河川棉花單產最高的紀錄，河川農民收入增速最快的經驗，說明徒賅人民是勤勞的，是智慧的，是開放的，而不是懶惰的、愚笨的、保守的。徒賅之所以發展緩慢、矛盾突出、民怨極大，首要因素是重農情節根深蒂固，老百姓固守幾畝薄田而安貧樂道情有可諒，幹部特別是領導幹部想問題、做決策，同樣圍繞百萬畝的農田做文章、出政績，小成即滿，小富即安，不是一陣風地農業結構調整，就是大呼隆地農田水利建設，今年發展幾千畝蔬菜大棚，明年建設幾百個養殖小區，跳不出傳統農業的農村經濟，永遠都是勉強吃飯的而不是溫飽有餘的農村經濟。次要因素是發展環境和發展載體建設落後，沒有設施完善、功能完備的工業園區，就一窩蜂地走出去、請進來，全民招商，全員引資，引進的項目必然是技術工藝落後、環境汙染嚴重、資源耗費突出的淘汰項目，引進的資金必然是慕名優惠政策而來、占盡政府之利而去的民間遊資，有些執法部門更是邊引進項目、邊關門打狗，審批的過程就是雁過拔毛的過程，服務的過程就是巧取豪奪的過程，管理的過程就是刁難營私的過程，這樣的環境、這樣的載體，項目怎樣落，資金怎樣來，即使是勉強引進的項目，也最終會落入某些權高位重者的個人腰包。歸根結底，是沒有形成科學發展的決策機製、執行機製、監督機製和考核機製，簡單地說就是關鍵在人，使用幹部講派係不計政績，講資曆不講能力，講領導評價不講群眾威信，必然引誘有些幹部抱團發展，山頭林立，派係紛爭，把大量精力用在政治鑽營上而不是謀劃發展上，用在華而不實的政績工程上而不是重基層、強基礎上，用在追捧領導、腐化領導上而不是服務群眾、服務客商上。”
與許繼炳所關注的問題更是天壤之別，呂廣誌意味深長地說：“徒賅的發展，前提是壯大工業，關鍵是建設城市，核心是整治吏治，要通過建設一流的工業園區，引進外來項目與啟動民間資金相結合，培植和壯大優勢產業集群；要通過市場的手段、改革的辦法，規劃一座新城、完善一座老城，形成兩城發展、比翼雙飛的新格局；要建立幹部選拔任用的新機製，黨政機關工作的新作風，權責效能統一的新體係，從根本上提升政務環境對經濟發展的承載能力，對社會發展的引導能力。”
通過慣常是形式大於內容的走訪慰問，周述發慶幸自己意外收獲的盆滿缽溢，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不但找到了掌控老幹部的開盤之子、牽製之棋，而且找到了激活徒賅發展這盤死棋的破解之道，更準確地說與自己主政徒賅的初步構想很有些吻合。徒賅縣政府大院跟縣委大院隔路相望，也是一樣的三層舊樓，也是一樣的平房包裹，隻是院落更規則一些，綠地更美麗一些，廣場更寬闊一些。
走出呂廣誌的平常小院，周述發驅車趕到縣政府大院，如約走進魏寶炬的縣長辦公室時，撲麵而來的是濃濃的、嗆人的煙味，迎麵而對的是緊鎖的、沉重的臉色。
魏寶炬起身離開有些破舊的老板椅，指著有些成熟風韻的女人，又指著有些禿頂無奈的男人，著急地介紹說：“當前財政工作不僅收支矛盾非常突出，而且收入空轉現象異常嚴重，已經麵臨幹部工資發放困難、辦公經費難以保障的境地，是不是讓秋月縣長和佑皓局長簡要地彙報一下，一塊合計合計？”
原來，徒賅縣出現了嚴重的財政危機，縣級財政入不敷出，瀕臨破產的邊緣，一月份地方財政預算收入二千五百萬元左右，滿打滿算實際收入隻有五百萬元，究其原因，一是提前預收了部分稅費，抵頂了去年的稅收任務，方才基本完成了財政收入任務，也就是“寅吃卯糧”；二是計劃掛牌出售的建設用地，由於擬定開發商的故意壓低價格而中斷談判，又一直沒有尋找到其他合適的開發方。但是，當月的財政支出精打細算也高達四千萬元，其中兩千萬元的工資支出和社保費用不能壓縮，一千萬元左右的財政投資類工程結算款必須保證，六百萬元左右理應即征即返的引進企業稅收返還款如約兌付，行政辦公經費、政法維穩經費、老幹部醫藥費用、春節走訪慰問費用等零星開支，沒有四百至五百萬元絕對是不能保證正常運轉的，這還不包括需要歸還上級財政的部分周轉資金、世界銀行的有償開發資金，也不包括需要撥付鄉鎮財政的扶貧資金。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分錢難死英雄漢。這樣的財政窘境，是長期主政一方的周述發從來沒有遇到，也給多年主管黨務工作的魏寶炬當頭捧喝。
“佑皓局長，拋開空轉的、虛增的和政策性返還的，去年的地方財政實際收入是多少，其中縣級財政收入多少，各項收入的大致構成是什麼比例？與市級財政、鄉鎮財政怎樣分成？”周述發感覺到徒賅的財政管理有些深不可測，化解財政危機的前提必須科學地分析危機的根源，即使不能亡羊補牢，也要盡可能地堵塞漏洞，防範危機的持久化、擴大化。
“這個，這個……”麵對周述發非常專業性的提問，精於關係算計、粗於收支算計的苗佑皓，急急地翻閱、逐行地查找財政報表，可惜即使最詳細的財政報表，也不會設置空轉費用、虛增費用和返還費用的科目，臉色從紅到灰、從灰到白，磕磕巴巴的說，“空轉的、虛增的和政策性返還的收入，全部由鄉鎮財政和稅務部門具體操作，財政部門一時難以掌握。大致的財政收入構成是，國稅返還占三成，地稅收入占三成，財政規費占三成，土地轉讓占一成。”
周述發有些鬱悶，這些最最基本的業務數據，作為執掌某一方麵工作的局長，理應成為案頭經常研究的對象，融入頭腦反複思考的內容，雖然不能像專家一樣瞬間理出個審計報告來，但至少也應該能夠說個觀點鮮明、措施可行的子醜寅卯來。
“秋月縣長，你主管財稅工作多年了吧！你說說有哪些可行的辦法，來暫時化解這樣的危機？從長遠而言，我們又應該如何改進財政管理體製？”周述發一向討厭推過攬功、上推下卸的領導幹部，他要在工作中辨別每一個領導幹部，尤其是應對危機中識別縣級領導幹部的德、能、勤、績。
“財政工作是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事關全局，既是經濟發展的晴雨表，也是社會穩定的避雷針。加強和改進財政工作，從長遠而言，要加強財源建設，引進一批大項目、好項目，夯實財政收入持續增長的基礎；從短期而言，要加強稅收征管，堵塞各種關係稅、人情稅，做到盡收皆收。”韋秋月的回答流利簡練，有認識，有措施，有近期，有長遠，相對苗佑皓的不知所措，自我感覺很是不錯。
“那麼，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三千五百萬元的收支窟窿，秋月縣長能不能說說你們的破解之道？”周述發不屑於這樣大而空的理論說教，在寅吃卯糧的情況下，稅收征管不可能不空前嚴密，稅務人員還不知下了多少工夫、做了多少讓步，遂又把皮球踢給了韋秋月，這位剛才還有些得意的副縣長。
“財稅工作是一項係統工程，必須齊抓共管、全民動員，一是組織開展財稅大檢查活動，重點是交通、公安、建設等規費征收部門，對拖拉機、摩托車等機動車輛要強製征收車輛使用稅，對違反計劃生育、殯葬改革和偷竊耕牛等行為的及時足額征繳罰款；二是清查教育、衛生等事業單位的預算外收入，提取一定比例的收入分成；三是最大限度地征收國有企業的利潤分成，提高企業貢獻財政的比例。”韋秋月不愧是理財的高手，不光把亂收費、亂罰款、亂攤派的錢盤算進了政府腰包，還把死人的錢、生娃的錢都盤算進了財政危機應對舉措，就差掘地開溝也要挖出點古董變現的謀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