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艱難抉擇(2 / 3)

隨著時間的推移,徒賅問題日漸成為秦季政的“心頭結”,揮之不去,時常把所有認識的、了解的幹部,甚至是別人轉述的、宣傳報道的,在頭腦中都要與徒賅過過招、較較力。

考慮到河川中高級幹部隊伍中對“海城獨大、親情繁殖”頗多垢病,秦季政在曆次的幹部調整中大都有意回避“海城”字眼,在徒賅黨政主官的人選問題上,起初也同樣有意遠離“海城”的標簽。

深知“施非常之策、求非常之治”道理的秦季政,曾設想跳出幹部職務、職級和職權相一致的任職慣例,三名現職副廳級領導幹部一度擠進他的用人視野,試行高職低就,擬任泉州市委常委、徒賅縣委書記。一位是省委辦公廳副主任、他的秘書唐淵,著名高等學府的政治學專業高材生,具有較強的統攬全局能力和現代管理能力,但是實際工作經驗欠缺。一位是省農業廳副廳長梁全忠,擔任過鄉鎮黨委書記、副縣長,長期主管鄉鎮企業和農業產業化工作,但是年齡偏大、工作麵偏窄。一位是泉州市副市長唐從厚,清華大學產業經濟博士,經濟工作的理論水平和實際經驗都非常豐富,但是駕馭複雜局麵、處理基層矛盾的能力不足。

秦季政選人用人是十分苛刻的,堅守寧缺毋濫,力求盡善盡美,深知他們都是不可多得的“將才”,但非“敢叫日月換新天”的“帥才”。他所需要的,是想幹大事、能幹大事、會幹大事的“帥才”。

但是,這樣的“帥才”,不會橫空出世,也不會天降奇才,而是更多來自於整體工作比較突出的地方,來自於經濟發展比較迅猛的地方,更來自於在艱苦環境中創造出突出政績的地方。這樣的地方,無疑隻有海城。其他地方,包括省會泉州,都沒有孕育“帥才”的土壤、水分和空氣。

可是,海城一直是自己選用幹部的心理“禁區”。

海城,海城,海城……難道八千萬人口的河川,難道自古人傑地靈的河川,真正身患嚴重的“海城綜合依賴症”了嗎?恰在此時,省委副書記、省長蜀候倍舉薦了臨海市市長周述發,甚至把周述發撰寫的理論文章、參與的工作彙報,以及幾篇涉及臨海的信息簡報,一同報送給秦季政。

蜀候倍是土生土長的河川人,雖非祖籍海城,但曾擔任過十年的海城市長、市委書記,與時任常務副市長的魏子操年齡相仿、性格互補、脾氣相投,個人感情和工作關係都非常融洽。魏子操雖然工作舉重若輕,作風雷厲風行,脾氣火暴倔強,但是深懷“伯樂”情節,無論是彙報工作、參加會議,還是下鄉調研、宴請接待,甚至參加蜀候倍等領導幹部的小圈子聚會,都時常帶著自己的秘書周述發,教導之、引薦之、推舉之、提攜之。周述發頭腦活、有眼色、會辦事、腿腳勤、嘴巴甜,一來二去,長此以往,愛屋及烏,贏得了蜀候倍等很多位高權重者的好感,從一介秘書提拔到副秘書長,然後空降臨海市委副書記,而且蜀候倍、魏子操依然覺得應該安排的更好一些,稍有些虧欠心態。

蜀候倍升任常務副省長、省長,一直主管縣域經濟發展工作,尤其熱衷園區經濟和城市建設,每到一個地區視察工作,開口必談建設設施完備、功能完善、服務完美的經濟園區,閉口必講規劃引領城市發展、市場保障城市發展、文化提升城市發展。不管是海城、泉州,還是其他城市,隻要城市規劃建設的好,園區經濟發展的快,他就會另眼相待,喜行於色,溢於言表,不但大會小會上表彰表揚,而且經驗做法也要總結轉發。

幾乎與蜀候倍升任省長同步,周述發順理成章地履職臨海市長,成為海城乃至河川最年輕的縣市長之一。周述發沒有過多顧及思想相對保守些的縣委書記晉楠儀態度,依托魏子操等一幫老頭子的背後強力支持,斷然啟動史無前例的三大工程,一個是海灣產業新區,在一片與海城隔海相望的灘塗蝦池上,借助預售土地使用權、城市開發權融得巨資一百億元,聘請新加坡、英國等國際著名城市規劃機構,花費一千萬元編製了占地四十五平方公裏的總體規劃,計劃利用五年時間完成固定投資二千億元,打造生態型的、世界級的、現代化的高端濱海新城、高新產業新區,再造一個中國式的San Francisco Bay,再造一個海城式的維多利亞灣,再造一個經濟總量和城市規模的新臨海。另一個是濱水新城,慧眼發掘城市泄洪區的水麵、灘塗和沼澤的另類價值,一期規劃麵積十六平方公裏,計劃投資一千億元,建設集自然生態、濱水休閑、高端居住和度假旅遊等功能的濱水新城,打造“東方古埠、北國江南”。三是物流產業園區,整合鐵路網、高速網和公路網密集的優勢,依托世界十大港口群之一的海城港群,計劃投資一千億元,總體規劃麵積九平方公裏,建設集加工、分裝、組裝、運輸、銷售為一體的現代物流產業園區。

四千個億的投資總規模,七十平方公裏的規劃總麵積,而且沒有動用一分財政資金,沒有擠占一寸可耕土地,對於年財政收入十八個億、轄區總人口一百二十萬的臨海,力度不可謂不大,氣魄不可謂不大,手筆不可謂不大;即使作為經濟重省的河川,其力度也不可謂小,其氣魄也不可謂小,其手筆也不可謂小。

作為經濟大省的省長,蜀候倍多麼渴望河川也能湧現幾個像浦東新區一樣的綜合性產業園區,也能湧現幾個像蘇州新區一樣的現代化特色城市。以他的政治直覺和工作敏感,海城即將啟動的“環灣保護、擁灣發展”戰略,極有可能成為河川省又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也極有可能給自己執政河川添加濃墨重彩的一筆。

蜀候倍更是以前所未有的果斷和力度支持臨海的大開發、大建設,甚至忽視了由此帶來的負麵影響,一年之中,不但七次實地考察、聽取彙報,三次微服暗訪、了解實情,而且出台了史無前例的高含金量傾斜政策,省級財政撥付的扶持資金也超過五個億,省級批準立項的建設規模更高達一百個億。同時,他的暗中支持也是空前絕後的,一年之中,協調金融機構、風投公司提供開發融資高達二十億,親自推介、說服的重大項目投資超過四十億,至於向國際投資商宣傳推介、在各項會議上大力表揚的次數,更是不計其數。蜀候倍之所以極力促成、全力舉薦周述發,更多的是政治上的考量、是河川權力版圖上的較力。

在蜀候倍執政的河川省,統籌考慮政治、經濟、文化綜合因素,大致可以劃分三大勢力板塊,呈現明顯的梯次分布,而且板塊之間又存在大致十年的發展差距。

東部是以海城為龍頭的沿海城市群,區域經濟發展快、潛力大,對外開放起步早、縱深大,幹部隊伍視野寬、能力強,一直是河川經濟發展的“發動機”。毋庸置疑,在海城政界經營多年的蜀候倍,決策超前周密,工作作風硬朗,特別是善於提攜、培養各個時期的部屬,積極引薦、輸送和壯大自己的執政團隊,“蜀家軍”幾乎占據了海城的全部關鍵職位,而且滲入甚至覆蓋了河川重要的省直部門、骨幹企業,輻射甚至左右了海城周邊地區的政治大局。可以說,蜀候倍的威信、勢力和權力,在海城周邊地區是一言九鼎、至高無上的,一個眼神、一個臉色,就可能引發東部沿海城市群的一次政界“小地震”。

中部是以泉州為中心的省會城市圈,政治氛圍濃厚,經濟發展平庸,幹部思想保守,重權力爭鬥、搶城掠地,輕團隊建設、人才培養,一直是省人大常委會主任宋炅的傳統勢力範圍,省委副書記齊高洋,省委常委、泉州市委書記隋堅等人就是其長期栽培的衣缽繼承人、人脈傳承者,政治影響力雖不及沿海城市群,但也大致占據了三分河川有其一的政治版圖。

西部是以川州為依托的西部經濟區,經濟上標準的欠發達,思想上標準的欠開放,農業經濟依然占據著主導地位,農業結構調整、農民勞務輸出是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在河川政治版圖上,時下雖然有些日落西山、人才待出的境地,但是省政協主席錢惠民多年掌控河川組織工作和幹部隊伍,最近幾年又搶抓新農村建設的難得機遇,地區發展終於迎來了一抹朝陽,城市建設、園區經濟等都出現了好兆頭。但是,“窩裏鬥”的劣根性注定難成大器,也讓一向講究團隊精神、協作意識的“蜀家軍”頗有些恥於為伍、羞於爭鬥。

從海城走向河川的蜀候倍,需要跳出海城的隅角小局,來謀劃、來經營、來布局整個河川大局,需要一批嫡係的、精英的、年輕的“蜀家小輩”,去占領、去掌控、去侵吞更大的政治版圖。這,也是魏子操等嫡係幹將一再建議、反複謀劃的。

久經政治高層曆練、頗具統軍領兵帥才的蜀候倍深知,走出海城、挺進泉州、掌控川州,對於長期勢力割據的河川政治高層而言,是極其敏感的,是極具風險的。執政經驗告訴他,潛在的政治平衡一旦被打破,如果稍有差錯,帶來的可能是政治對手的瘋狂報複,暫時的丟一城、失一地倒也無傷大局,大批“蜀家軍”一旦出師未捷身先死才是最大的顧慮。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蜀候倍需要等待,等待一個挺進泉州的最佳時間點,等待一個滲透泉州的最佳年輕人,等待一個兼顧泉川兩市的最佳布局地。

徒賅地處泉州板塊、接壤川州板塊,是泉州勢力與川州勢力略為忽視的地區,無疑也是滲透泉州勢力、俯瞰川州勢力的最佳布局地。

徒賅長期發展乏力、經濟停滯不前,是泉州勢力與川州勢力最薄弱的軟肋,也是新任省委書記秦季政鞭伐泉州勢力、劍指川州勢力的把柄汙點,無疑成為滲透泉州勢力、俯瞰川州勢力的最佳時間點。

周述發“蜀家小輩”的身份,臨海新城的政績,幹事創業的氣魄,謀勇兼備的修養,都無疑成為“蜀家軍”挺進泉州、俯瞰川州的最佳人選。

但是,蜀候倍一向青睞、看重的臨海新城,畢竟正值剛剛破題、爬坡邁坎時期,一旦因決策者周述發的離任而夭折,其政治損失同樣是巨大的,尤其是“蜀家軍”的聲譽、能力問題,都會成為其他勢力口誅筆伐的對象,也會成為秦季政輕視打壓的重要理由,不能不讓他進行一次艱難的政治抉擇。

人們都知“擇其利而趨之、察其害而避之”的道理,但抉擇的過程無疑是痛苦的,特別是非墨即白、直曲難全的政治抉擇,收益與損失都需要從長計議,都屬於潛勢的較量。

蜀候倍艱難抉擇的過程,其政治天平越來越傾向泉州、偏重徒賅,培養“拱衛京師”的“禦林軍”,遠比遙指“城固心齊”的“錦上添花”更重要,便毅然向秦季政舉薦了周述發出任徒賅縣委書記,並極力運作爭取由擬任縣委書記自主選擇重要班子成員,也就是由“蜀家軍”集體占領徒賅的最佳戰果。在秦季政反複權衡是否改變河川政治版圖海城獨大的潛規則,艱難抉擇周述發能否出任徒賅縣委書記之際,兩種針鋒相對勢力的較量、兩種截然相反聲音的激蕩,始終困惑著他的最終抉擇,考驗著他的掌控能力,影響著他的執政策略。

麵對海城勢力攜經濟獨步河川、發展倍速泉川之威,乘勢拓城、步步緊逼,泉州勢力自然不甘坐以待斃,很有些同仇敵愾、同舟共濟之危,誓死捍衛自己的政治版圖和泉州的幹部聲譽。

作為泉州勢力“掌門人”的宋炅,聯合多位曾居要職、聲望頗高的老幹部,力陳徒賅交通之阻、資源之匱,反襯海城項目之助、財政之扶,情之切切,言之鑿鑿,其明言索要加快發展的扶持政策,其意圖在推卸責任、歸罪“蜀係”。

相對宋炅的倚老賣老、直言不諱,齊高洋、隋堅等人的應對舉措更策略、更委婉一些,一方麵說服泉州市副市長唐從厚犧牲個人利益,牽頭組織一批知名專家開展了徒賅科學發展課題研究,高起點編製了縣域經濟中長期發展規劃,並適時在《河川日報》顯要位置發表了唐從厚的署名文章——《打好組合拳建設新徒賅》,明推暗助唐從厚兼任徒賅縣委書記;一方麵邀請曾任泉州市委副書記的省農業廳廳長廖保璣應急出山,向秦季政力薦長期主管鄉鎮企業和農業產業化的副廳長梁全忠。之所以多拐了幾個彎、多花了些心思而舉薦梁全忠,主要考慮到此人非標簽明顯的泉派嫡係,各個勢力大都容易接受,但又相對中性偏“泉”,而且人也厚道,是唐從厚一旦失利的最佳人選,試圖構築固守徒賅疆地的“雙保險”。

在正麵應戰的同時,齊高洋、隋堅等人指揮嫡係人馬,大打輿論戰、信訪戰、舉報戰,試圖迫使“蜀家軍”疲於應付、聲名狼藉,從而徹底放棄走出海城、謀求泉川的狼子野心。中央電視台《新聞調查》欄目曝光了《臨海市違規填築沿海灘塗造成生態惡化》的負麵報道,《經濟日報》的《視點觀察》欄目刊發了《河川臨海新城房價虛高百姓苦不堪言》的深度報道,大有“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齊高洋更是通融中央紀委海城專案組的關係,借助查辦前任市委書記經濟“窩案”的契機,大挖、深挖、細挖任何涉及臨海的蛛絲馬跡,從重從快地查處臨海市主管城建的副市長金海亮“窩案”,涉案黨員幹部十餘人,試圖在臨海掀起一個人人自危的“政壇地震”。不但如此,臨海失地農民反映土地補償款被擠占貪汙、生活無著的舉報信,臨海外地務工人員反映無社會保障、無工資保障、無安全保障的上訪信,臨海糧食企業產權製度改革使國有資產大量流失的內參稿,還有省計生委報送的臨海少數領導幹部和高收入人群違規超生的報告……一時烏雲蔽日,好像身處水深火熱的臨海人民暗無天日痛不欲生。

深諳“唇齒相依唇亡齒寒”道理的川州勢力,首次摒棄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利的小家子氣,及時整合力量馳援泉州。錢惠民精心運籌經濟界別和港澳界別的政協委員,組織了一次轟轟烈烈的知名政協委員徒賅行活動,現場簽訂了包括一批重大基礎設施項目在內的五億元投資融資意向,意在政治上向秦季政施壓、給隋堅解圍。

物極必反。河川政治寡頭的“小醜嘴臉”,以及中央媒體的“不約而同”,引起了海城旅居北京群體的反感和抗爭,據傳蜀候倍雖未出頭露麵,但也推了波助了瀾,一幫年輕人推舉任職中央政策研究室的袁成吉撰寫了《成串的珍珠最美麗——河川臨海科學發展紀實》的長篇報道,又促成中央最高層首長題寫了編者按,第一時間刊發在《人民日報》的頭版頭條,新華社也以重要通稿的規格傳送各級新聞媒體。先前曝光臨海的中央電視台,自知宣傳口徑與決策高層出現偏差,迅速在《新聞聯播》中以“科學實踐在臨海”為題,連續三天在黃金時段分集播報,同時《經濟半小時》還以“臨海現象解析”為題,進行了縱深度的、全方位的、多視角的報道。

霎時間,臨海成為河川科學發展的形象和標誌,而不是河川黑暗混亂的代名詞,各種反對臨海、非議臨海的言辭,也嬗變成讚美臨海、推崇臨海的行動,甚至連正常的批評和科學的建議也瞬間驟停,泉川勢力的聯合發難也極不情願地偃旗息鼓。

政治是一門妥協的藝術,鬥爭是一門進退的學問。河川的各派勢力,在圍繞周述發任職徒賅縣委書記的鬥爭中,由於中央高層的間接定論,“蜀家軍”迎來了首戰告捷,派係之間達成了短暫的妥協,營造了脆弱的平衡。冬日的河川大學,更如同其文脈一樣,乳白色的圖書館,乳白色的報告廳,乳白色的教學樓,乳白色的天文台……連同瑞雪覆蓋的草坪,薄雪壓垂的雪鬆,積雪籠罩的儒山,冰雪包裹的墨湖,至純至潔,至美至真。

帶著無限的彷徨和迷茫,周述發謝辭了陳頊、唐伯堯的晚餐盛邀,獨自駕車再次進入自己的母校——河川大學,緩緩停靠在緊鄰墨湖的六號別墅——著名經濟學家和書法大師齊道成教授的府第。

正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齊道成喜山亦樂水,常常以“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自勵自喻,山魂湖韻背山臨水的六號別墅,也成就了老先生登山不止而筆耕不墜、桃李芳菲而傳道不倦的大家風範。

老先生沒有留意周述發的到來,正在專注地揮毫潑墨,時而鎖眉閉唇,時而凝神苦思,時而濡墨熨紙,時而抖腕運氣,案幾旁隨意地擺放著分別用顏體楷書、米體行書和龍門魏碑創作的“潤物無聲”三尺橫幅。

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老先生跳動著的根根銀發上,滋養著老先生略顯衰老的臉龐,裝裱著老先生尚意宣情的墨寶。周述發與老先生一起陶醉在行雲流水酣暢淋漓的剛柔之美中,靜靜地品味著,落筆處方者動峭,圓者柔潤;行筆間長扁隨形,錯落多姿;布局中穿插避讓,朝揖呼應;氣勢上天覆地載,一氣嗬成;一幅金文“潤物無聲”躍然紙上。

老先生凝視著自己的新作,嘴角輕輕地翹動著,深思良久,在右上角蓋了一枚“湖畔望山”的朱文閑章,又在左下角蓋了一方“牧書人”的白文名印。

老先生直腰舉首間,發現默默站在案幾旁的周述發,眼光中帶著些許驚喜,又略帶責備地說:“述發呀,什麼時間來的呀?別站著,快坐!”

周述發伸手扶住老先生,緩緩地說:“恩師,其實站在身後品味揮毫潑墨的意境,是一種心靈的洗禮,也是一種久違的享受。每一次欣賞您的墨寶,都如同聆聽您的教誨,字裏行間都能夠迸射出您的追求、您的人格、您的境界,真慶幸能夠成為您的學生,更願意每天都能夠聆聽您的教誨。”

“述發呀,什麼時候也學會奉承人了?人一旦上了年紀,就願圖個清靜、求個清淡,炒菜的時候放油多點,雖嘴巴上高興,但腸胃總要提些意見,還是粗茶淡飯養人喲!”老先生看似講述自己的養生之道,其實在委婉批評周述發把官場的“捧哏藝術”用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