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

散文

作者:蔡演雄

巴丹吉林遠在西陲,但也逃脫不了氣候反常、季節推遲的大勢,不過,遲來的秋風也是秋風。遲來的秋風風刃更利,刮得樹枝吱吱作響,吹得樹葉嘩嘩下落,粗壯的白楊樹在秋風麵前,隻有不斷蕭瑟的份。沒幾天功夫,道路兩旁原來濃蔭遮天的景致,已經蕩然無存。所幸,太陽越來越冷了,不需要濃蔭,反而擁抱暖陽。

白楊樹闊大的葉兒,鋪滿了道路、蓋住了泥土,與溝渠的清水共漂流,隨吹過的輕風共起舞。從前夏日走過馬路,我覺得掛滿枝頭的白楊葉是美麗的,層層疊疊、相互交錯,顯得特別肥碩、飽滿,一副生機盎然的畫麵。如今,見它們慵懶落地,依然認為它們是美麗的。

對於像我這類上班族,每天走過同樣的馬路、見著同樣的人兒、幹著單調的事情,連空氣都死氣沉沉、毫無活力。好在每天上班、下班走過那條八百多米的馬路,居然能看到蕭瑟的秋葉飛入眼簾,刹那共鳴、心有靈犀。荒涼、蕭索,也是一種別有風味的景致。哪能永遠豐碩、飽滿,哪能始終保持激情、昂揚呢?

正如一年四季春秋夏冬,一連三百六十五天都看不到冬雪的廣州人是遺憾的,曾經一個廣州女孩提出要到湖南看我,理由居然是:“多麼希望找你看雪啊!”殊不知湖南的雪愈發小了,下雪的天也越來越短了。相較於廣州的酷熱,常年瑟縮在冰天雪地中的西伯利亞居民同樣不夠美滿,臉上、身上、心裏,無不充斥著一股硬邦邦的味道,恰似堅冰。

秋葉雖然落地,但生命奔騰不止,隻是潛藏了氣息、內斂了活力。一排排樹木都塗上了石灰粉,防著蟲子的啃噬,守護著生命的核心。為美觀計,每顆樹幹還畫了一圈紅線,石灰粉塗到紅線打住,保持一樣高度。一些孩子騎著自行車故意碾過樹葉,下了車,就和衣滾過鋪滿樹葉的草地,捧著樹葉、踢著樹葉盡情玩耍。童真無邪,內心的愉悅和生機的勃發,並不受外在環境絲毫影響。

迎著秋風、踩著秋葉,腳下發出瑟瑟的秋聲,感覺世界舒緩了、心靈充盈了、焦躁消散了。我的同事、朋友,不止一個人跟我說過:“這些樹葉落在地上多麼漂亮,踏著它們走過路過多舒坦啊!” 但落葉仍然免不了被掃掉的命運。

掃掉,理所當然,但這麼心急火燎把它們聚攏成堆,孤零零地拋在草地上、幹溝裏,眾人內心一致發出一個聲音:“讓大家多看幾天都不成啊?又沒礙著誰!”有人開玩笑說:“要不派人跟單位領導反映一下,讓別急著清理落葉了。”都笑笑而已,並不會有人照做。

對觀賞者而言,隻是少了一份眼睛的饕餮,但那些每天早中晚打掃落葉的小夥子,他們就叫苦不迭了。路上的環境衛生都由鄰近的單位派人打掃,秋風不停、落葉不止,可謂掃不盡掃,大把時間都用在對付秋葉上。“哎,真是惱人”,掃葉的人兒抱怨說,“一年兩大苦,秋天掃落葉,冬來除積雪!”

於我們,是秋葉之美;對他們,是秋葉之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