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紀年的現代方式說,馬國瑞屬七○後。兩歲時,患上了嚴重的小兒麻痹症。然而長大後,他以堅強的殘疾之身,籌辦了一個以加工金屬零部件為主的小作坊,並逐步發展為以生產烤箱為重點產品的國瑞工貿有限公司。現在年生產“虹鑫牌”係列名優烤箱一萬多台,銷往甘肅各地及新疆、青海、西藏、四川等省區,供給大批農家土屋中生存的人們做飯取暖。他的企業現有員工八十六人,其中二十六人是很難就業的殘疾人。同時,他還時刻在關注社會公益事業,幾年來他為災區,社會扶貧救災捐款四十多萬元。這就是一個殘疾人實實在在為社會做出的貢獻。至於他獲得的數不過來的獎章,與那些散發溫暖的烤箱沒有任何關聯,也就沒有必要記住那些過眼雲煙的實際意義了。

我還要說的是,他的企業沒有在大地上占據多少版麵,又不耗費水資源。然而,在馬國瑞這裏,財神爺並沒有擋道,因為這位堂堂的穆斯林腳踏實地的善行,無疑感動了主。

三甲集捧起了蓋碗茶

想趕一趟三甲集集市的人,主要心思是買幾斤好的春尖茶喝。春尖茶的價格不高,但在喝茶人的心中具有撼不動的貨真價實的地位。而且茶葉的質量,喝茶人手裏捏一把一眼就能看透其品級。幾乎和所有西北的喝茶人一樣,廣河人最講究喝雲南產的春尖茶。公認的好茶標準是:既有茶的清香,又有茶的苦頭。香與苦交融,這便包容了春尖茶品質的妙諦。

三甲集的茶葉,之所以品質最為端正,一個重要因素是,古絲綢之路從廣河穿境而過,唐蕃與甘川古道均交彙於此,悠久的曆史和四通八達的交通打造了中國西部這座馳名中外的“旱碼頭”和久負盛名的茶馬互市。自古以來,廣河的“腳戶哥”們遠走藏區,販上畜產品,跋涉千裏,曆經艱辛,運到雲南、四川換成味濃葉大的粗茶或是“硬磚塊”,再銷往藏區,滋養著藏族同胞喝奶茶的習俗,曆經數千年而逾喝韻味逾濃。

其實,甘陝寧青幾省的人似乎都好茶,回族尤甚。而廣河回民占全縣總人口的百分之九十八左右,喝茶是他們飲食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要素。特別是廣河人喝“蓋碗茶”的做派,可以說把華夏民族作為禮儀之邦的文化內涵發揮到了極致。而茶葉,不過是清一色的雲南春尖,其地位屬粗茶一族。

春色滿園關不住的廣河,掩映在廣通河兩岸層層疊疊的綠色中。一進三甲集,踏著街市上一曲《媽媽的蓋碗茶》的旋律,廣河工商管理局馬國忠局長,把我們一行人順勢禮讓進一座亮堂堂的茶樓裏。進門剛落座,戴白號帽的英俊少年,便把蓋碗茶具齊刷刷地擺到了我們圍坐的“八仙桌”上。早聽說,在廣河,客來人往,喝茶是最禮行的接待方式,即就是走親訪友,提一半斤茶葉也是花錢少卻情誼重的禮當。國忠局長端起蓋碗,禮節周全而謙和地解說道:廣河人給客人上茶,要在吃飯前。上茶時,要當著客人的麵,將碗蓋揭開,放入茶料,然後衝開水加蓋,雙手捧送,以示對客人的尊敬。喝這樣一盅茶,即節儉,又禮儀周全而隆重。說話間,一位頭裹綠蓋頭的小姑娘,提起了一壺滾沸得如同盛開牡丹花的“牡丹花開水”,按照程序將一盅盅配以春尖茶、桂圓、冰糖、紅棗、枸杞等作料、熱騰騰的蓋碗茶捧到了我們麵前。

茶過“三巡”,我臨座的一位茶喝得有點“醉意”的朋友,高舉著蓋碗告訴我,廣河人把“訂婚”叫做“定茶”。——可見茶在廣河人心目中已和婚姻大事舉案齊眉了。他還不無驕傲地賣派道:青海人是“寧可三日無糧,不可一日無茶”,而到了廣河就氣派到“寧丟千軍萬馬,碗子不能不刮”的境界。於是,我聯想到在太原城裏,一位朋友對我說:在山西,閻錫山的部隊打了敗仗,槍繳了,銀元繳了,就是不繳醋葫蘆,現在我深感這話是真的。其實,在我看來,和我的家鄉人一樣,喝一盅長力氣的罐罐茶,就是為幹一天累活,蓄積身體需要的水分和精神而已。

說著國忠給我們演示起了“刮碗子”的方式。他說:“刮碗子”主要的技術在於“急刮”和“慢刮”的區別。所謂“急刮”,就是有事等著要做或是急著出門辦事,沒功夫慢慢喝讓茶敗下來,這就要一邊喝,一邊用茶盅蓋不停地刮,使茶葉不停地翻滾,過不了片刻,這盅茶便淡如清水了。急刮的方式既能解渴,又不浪費茶葉,還不耽誤辦事。慢刮者,無形中就上升到品茗的境界了。斜靠在太師椅上,一杯茶隻喝一兩口又要添滿。一邊看書、養神,或觀雪、聽雨、賞花、聊天,一邊“刮碗子”……一個碗子可刮幾個鍾頭。這種喝法的享受已經抵達廣河一段笑話的檔次了:說的是,飯後,父親點燃一鍋煙,得意地說:飯後一鍋煙,賽似活神仙;兒子順手端起沏好的蓋碗茶,對著父親說:飯後一盅茶,賽過神仙的爸。——喝茶享受的幸福感一目了然。

史德翔

著有散文集《心中的銀杏樹》《臨河而思》。主編《新時期文學作品選》。作品入選《西部散文精選》《首屆西部散文獲獎作品集》《大美敦煌》《新時期甘肅文學作品選.散文卷》等多種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