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企業走向的預測
走進這家公司,首先看到一位工人正在給一片草坪不停地噴水。一眼望去,廠房高大,機器轟鳴,且由廠長的下屬接待諸位作家的規格,看得出是廣河縣龍頭企業的地位。
這家公司,生產皮革,據說引進國外的技術,年利潤四億元人民幣。廣河的當政者說起這個掛滿一車間、半院子牛皮的公司,均喜形於色。然而,從已經掀不起一朵浪花的廣通河邊經過,走進公司的院內,突然遭遇一大池臭氣熏天的汙水時,我的心情一下沉重到了冰點。當然,汙水淨化後從另一條管道流出,據解說員說,這水可以放心使用時,心裏稍覺寬慰。但當真讓我取一瓢飲時,我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因為絕無雪山下的泉水能讓人用起來放心,喝起來心情舒暢。
然而麵對這樣細弱的河流,這家公司的二期、三期或許四期工程正在寅吃卯糧的規劃中進行著。高大的車間裏,工人們正將原始的牛皮迎合著世俗的目光,用人類的技巧製作著五顏六色,再也認不出牛皮本色的皮革,不斷發往“紅蜻蜓”、“老爺車”之類幾個名牌製鞋廠。於是,我另有擔憂,他們在用牛皮賺足了紙幣的時候,也許正是廣河水源幹涸的時刻。鑒於此,一個善良的願望突然來到我的心上:時下一再提倡感恩工程、飲水思源工程或反哺工程,倘若從行善積德的願望出發,從對後代子孫負責的角度理性思考,這些有錢的企業,一刻也離不開水的商賈們,能否拿出一些利潤來,做一些保護廣通河和洮河水源的工程。諸如擴大河源治理保護範圍,全流域禁牧,人工增雪增雨;在流域內廣植涵養水源的草木;在中下遊河道兩岸種植灌木林,保護河道的原始狀態,遏止水源的汙染,等等,若能這樣,當代廣河人定會在河流的源頭立一座碑石,刻進善舉者的不朽!
應該明白,流水和土地才是無價的資源,沒有可持續的流水和肥沃的土地,絕沒有可持續的未來!
山頂上的合作社
登上廣河縣城南山頭,就是廣河縣城關鎮十裏墩村,還有個舊而新的組織的名字:廣河縣奮進牛羊飼養農民專業合作社。——合作社,這個組織並沒有給我留下多少好的記憶,因為,在我的童年,外祖父養的幾頭健壯的黃牛,被趕進了合作社的大牛圈裏飼養,但沒養多久,便骨瘦如柴,接著都被送進了屠宰場……
而眼前的十裏墩養殖合作社——一群戴白帽帽的回回正演繹著合作社“專業合作”的本質內涵:用集體“投牛還犢、投羊還羔”的辦法,扶持養殖戶起步,進而實行聯戶養殖、集中管理、集體出欄、分戶核算的養殖模式,旨在改變分戶養殖、單打獨幹的養殖習慣。據說,在十裏墩養殖模式的影響下,逐漸壯大了全縣的養殖規模。目前,全縣養殖戶已達到三百多戶,畜牧業年總產值達到了一千五百多萬元,畜牧業發展勢頭看數字是良好的。
然而,坐落在縣城南部起伏的山梁溝峁之間的十裏墩村,是一個幹旱苦焦的山區村。比養殖更重要的是,這些山坡陡地還要用來種包穀、小麥和洋芋,解決人的口糧問題。時下,全村共有十四個社,三百一十六戶一千六百七十人,人均耕地麵積一點四三畝。在這片兩千來畝耕地上,滿打滿算,再茂盛的一茬莊稼也長不了多少秸稈,山上更是沒有多少可供牛羊吃的草料。而一群群牛羊一年四季要不停地吃,多少牛羊吃多少草料這是定數。在這樣的幹山枯嶺上發展養殖業,草料的供給量早已超過了極限。
三十年前的一九八三年,時任黨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麵對解放以來一直解決吃飯問題“以糧為綱”的國策,提出“種樹種草”、“反彈琵琶”時說過:種樹種草是“改變西北幹旱地區自然麵貌的必由之路”。“反彈琵琶”論的提出時至今日,又過去了三十年,遏製環境惡化的唯一辦法還是退耕還林還草。利用稍平坦的土地種植優質高產飼草,而讓氣力早已透支的山梁溝坡陡地徹底休養生息。自然的規律是,山綠了,草多了,雨水也就逐漸稠了,也能留得住了。當山上的草枯草榮有一日形成良性循環之勢,以飼草圈養為主,再適度牧養,可以說這是一條以退為進的可行路子。前提是,科學計算山上的草木可放牧的承載力,合理規劃養殖的規模,製定牧養區域與生態保護責任並存的管理模式等。盡管這條路子見效較慢,但隻要不“一朝天子一朝臣”,堅持下去,它的前頭是一條真正持續發展養殖的道路。
溫暖的春天在這裏
見到馬國瑞,隨行的朋友首先告訴我,他剛獲得了今年國家授予的五一勞動獎章。聽到這個信息,我沒有任何激動,因為對現在的人獲得什麼獎之類我向來沒有多少興趣。而當介紹者說,他創辦了一個製作烤箱的小廠子,安置了幾十號殘疾人就業時,我快速朝著馬國瑞走去。當我走進他的烤箱加工廠,看到數十名殘疾人正在有尊嚴地忙著手中的活計時,我緊緊握住了同樣是殘疾人馬國瑞粗糙卻溫熱的雙手。突然,我想起了全身癱瘓、僅靠兩根手指敲著計算機鍵盤進行科研的大科學家霍金,盲詩人荷馬,雙耳失聰的大音樂家貝多芬,受了腐刑的司馬遷,雙目失明的阿炳……和這些名人一樣,馬國瑞雖身患殘疾,但與許多肉體沒有缺損的人相比,他擁有的是多麼完整而健康的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