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他雖是一早被蕭清姿發現,被迫離去,卻並未遠離洞房,因為,他要完成慕容琛的任務。而在屋外侯等機會的那段時間,他當然沒有錯過屋內的那場精彩的大戲。
烈焰在今日又見識到寧若的那一番表現時,甚至有種錯覺——這種人,天生就是為戰鬥而生,她時時刻刻可以迎戰,時時刻刻能戰無不勝,這樣的人若生為男子,定是頂天立地的國之良材。
而很明顯,她準備做女諸葛。
慕容澈的呼吸有過一瞬的停滯,卻很快裝作沒事一般地將話題岔開,“好了,烈焰,你準備準備,待會兒隨我離開,我要盡快見到你的救命恩人。”
烈焰嘩的將眉毛倒立,十分緊張地問:“靖王爺,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整整二十年,他的名字就如同他的存在一般,僅僅隻有一個人知曉,可慕容澈今日,不止發現他的藏身地,還直呼其名,想來,也十分可怕。
烈焰滿目地驚恐,他一直隻認為慕容琛深不可測,什麼時候……這個常被監視的慕容澈也這般藏而不露?
慕容澈同情地望他一眼,語氣感慨地說:“我不止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的身世,等見到你那位救命恩人,我會將一切告訴你。”
烈焰整個人如冰雕一般地凝住……慕容澈居然知道他的身世,這怎麼可能?
他本欲再問,慕容澈卻轉身走向宇蘭軒,秀頎的背影,透著說不出的蕭索。
喧鬧過後的宇蘭軒,又恢複到往日的死寂。
慕容澈站在軒外的竹子下,久久凝視著那抹紫色身影離開的方向,麵上掙紮的痛色是那樣的明顯。
遇上倔強之人,通常,就是這樣令人無可奈何。
今日之變,他沒料到,她也沒料到,可他們卻同時作出迎戰的姿態,從此刻起,他們再無任何的退路。
若不能一舉將暗處的人擊潰,他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且會死得莫名其妙。
“你我的合作到此為止。”
“可我……不想終止,你怎麼辦?”
慕容澈挑眉笑了笑,“不終止……那就繼續合作下去,看看你會得到什麼。”他捏了捏指關節,白皙的麵上驟然起了一抹紅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從來不隻有一方參與,這次也不例外。”
慕容澈抬手拾起肩上的一枚花瓣,湊到鼻子下嗅了嗅,麵色忽而變得有些無可奈何,隨著那枚花瓣被徐徐捏碎,一聲歎息幽幽出口,“若,你的光芒,自此再無人能擋,我也不例外。”
深愛的兩個人,就是這樣的一心為著彼此,即便不能在一起,即便誤會深深,可隻要想到對方,唯一的期望隻是她一切安好,好得不能再好最好不過。
目光一寸一寸碾過迂回的遊廊,慕容澈的眼神兒漸漸變得溫柔,仿若,那個倔強的紫衣女子猶在廊間,他的手不由得伸出,卻觸到阿旺的衣角。
其實,阿旺來了有一會兒。
阿旺將不忍地目光移開,指了指天,“要下雨了,早些回去吧。”阿旺指向腳邊的一包東西,“這些……你確定要帶走?”
“嗯……帶走,留個念想。”
阿旺猛地一踹那包東西,沒好語氣道:“念想?我看你是癡心妄想!”
他這一腳,用力過猛,居然一腳將包袱踹出一個窟窿,裏麵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嘩啦散落出來,有嬰孩玩耍的撥浪鼓、光頭的布娃娃、小巧的木雕、斷了翅膀的風箏、泛黃的塗鴉……
看上去,都是些有些年頭的童年小玩意兒。
阿旺也沒料到自己會這麼氣大,連忙彎腰去拾掇,卻被慕容澈喝退。
慕容澈小心翼翼地將那些小玩意兒一個一個拾起,擦拭幹淨,又從新放進包袱,語氣中含了一抹不快,“以後,你不要碰這些東西。”
阿旺支吾道:“對——不——起。”
慕容澈單手負在身後,指尖兒撫摸著雕欄,眼看著天色逐漸變暗,卻沒有即刻離去的打算,深邃的眼底,有依依不舍的眷戀,也有追憶過往的寂寥,卻唯獨沒有該有的決然。
阿旺看著,看著,忍不住歎了一聲,“子寧,你這幅菩薩心腸真得趁早改一改。”
其實,阿旺本想說他不用再悲天憫人,先管好自己再說,可到底沒說出口,因為,那樣說,他愈發不會自省。
他的性子就是這樣,不然,也不會被蘇定山一口吃死,未來的數年……他都要活在蘇定山之死的陰影中,想來,阿旺也是氣憤不已。
慕容澈又靜站良久,這才關好宇蘭軒的門窗,徐徐離去,可沒走兩步,忍不住地又回頭一顧,“這個地方……終於不用再來了。”
阿旺亦是歎一聲,“不來……也沒什麼不好,這裏就不會再有意外。”
慕容澈澀苦地笑了笑,沒有說話,大步離去,而他的步子終於邁出該有的氣勢,蕭索的背影,隱隱透著倔強的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