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五樓、六樓,全是如此格局。
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偌大的七星閣裏沒有一個人——準確的說,是沒有一個生物。
當我氣消了以後癱坐在地上,才恍然覺悟——真的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當母親走了以後,在這個千丈高的山上,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遠離了人煙,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安寧,然而,這個安寧卻來得這樣快,使我猝不及防,以至於跌入了寂寞的深淵。
這不正是我想要的嗎?沒有人來打擾,不必要每天提防著姐妹們用各種方法暗算我,也不必再被迫與她們勾心鬥角,更不必天天被擺臉色——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呢?這種感覺,真是一點也不好受。
恍然想起,前世時我就一直怕黑,因為父母就是在一個黑夜開車,然後開的太快一不小心撞上了對麵飛馳而來的車輛,明明不守章法的是那輛車,可是那個司機卻隻受了輕傷,父母卻重傷,送去醫院搶救,最終失血過多去世了,而我,由於當時並不在那輛車上,反而撿了一條命。
可是每到黑夜,我都會害怕,因為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即使父母留給我的遺產夠我過上不錯的日子,但也填不滿我孤單害怕的心。
從此害怕黑夜,從此害怕一個人。
從此開始埋怨命運的不公,該死之人未死,明明不該死之人卻白白送了命。
而現在,也是在一個黑夜裏,我一個人,在偌大的七星閣裏,於是孤獨又開始一點一點啃食我的心靈,連同我的意誌也要一起吞食入腹。
一天的疲憊開始顯現,我感到了絲絲疲倦。將目光投向樓梯,腦海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去頂層看看,那個隻有半個屋頂的第七層。
當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踏上最後一層時,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在樓梯的左邊,是有屋頂的那一半,屋頂下方看起來像是供人睡覺的房間;在樓梯的右邊,是那個觀景台。
我先去到左邊,發現那是五個互相不連通的房間,每一間房間都包括會客廳、外室、內室,裏麵的物品擺放一應俱全。我還發現,其中的兩間屋子有人居住的跡象。
奇怪,難道還有人住在這七星閣嗎?
並未多加深思,我就走到了外麵的觀景台上,在那靠近柵欄的中央,有一棵一人環抱才能抱住的樹,我認得那種樹,那是玉桂,據說是嫦娥月宮前的那一種,花開滿樹時香飄十裏,然而,這種樹數量稀少,極其珍貴,而且生長極為緩慢,在我麵前的這一棵,得有幾百年了。
我抬頭望了望天空,看見滿天繁星。
現在我知道這觀景台是用來幹嘛的了,這是觀星台。
站在這百多尺高的七星閣頂層,星辰竟是那樣迷人,離人離得是那樣近,每一顆星星都閃爍著奪人心魄的光輝,忽明忽暗,仿佛在與你傾訴,像是要與你訴說著什麼。
我緩緩步入那層層星幕之下,幕天席地就地一躺,欣賞著這美景。
看著看著,疲倦逐漸湧上來,幾欲將我淹沒,然而,我的心中舍不得這份景色,就一直強撐著不願入睡——其實,也是害怕飛來橫禍吧,畢竟在一個充滿恐懼的黑夜裏,清醒總比不清醒好得多。
可是不論我怎樣強撐,疲憊仍逐漸吞噬了我,閉上眼之前,我的最後一段記憶,是我伸手虛抓天空,嘴裏念叨著:“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第二日,當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我就從夢中驚醒。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有人在注視著我。
清清涼涼的視線投在我身上,使人感覺不出視線主人的情感。
我緩緩睜開眼睛,撐起我的身體。
手下觸到一片冰涼,掌心一滑又跌回原地,濺起一大片雪花——有我身下的,也有我身上的。
我去!我是腦抽了才會在大冬天的雪地裏睡著!這麼冷的天氣可是會死的!萬一真的一睡不醒了,等人發現的時候,豈不早就凍成一塊冰了!
“嗬。”一聲輕笑忽然響起,我驚得猛然抬頭。
一個人站在觀星台的柵欄旁,一頭黑發,一襲白衣,不然塵埃,翩翩身姿好似天上仙君。
一頭黑發用一個白玉的玉冠扣住一部分,剩餘披散,垂至後腰,濃淡相宜的眉略有弧度,濃黑的睫毛使我都有些嫉妒,眼睛明亮,鼻梁挺直,淡紅的唇微微上翹,臉龐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不及弱冠,一身白衣不加裝飾,潔白的好像永遠不會染上黑暗。然而,他再怎樣驚如天人的容貌此時都觸動不了我了,因為我的視線被他的眼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