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來,過來,到我這兒來。”母親向我招了招手,呼喚我前往。
我不作聲,慢慢吞吞地挪動腳步,心裏還在暗自腹誹,沿途卻聽見有人在小聲議論。
“看她那一身裝扮,跟奔喪似的。”
“可不是嗎?你們可知道為什麼今天作為一年結束的一天,會最冷嗎?”
“為什麼?”
“我聽說啊,冷是因為有陰氣,每年的最後一天,都是陰氣最重的時候。”
“陰氣最重?”
“對啊!聽說是因為冥界的大門每到這個時候都會打開,直到午夜時分,天際破曉才會關閉。”
“為什麼要打開?”
“為了這一年裏死去而沒有及時入冥界,一直在人間徘徊的亡魂們回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難怪每年都是今天最冷,原來是這樣啊!”
“那你們說,她······會不會就是那東西?”我眼角餘光瞟見一個姨娘用手偷偷指了指我。
“天啊!如果真的是······那太可怕了!”
那東西?聽到這裏,我揚起唇角。怎麼?覺得我是不幹淨的靈魂麼?哼,從某種程度上也能這樣說吧,畢竟我從樓梯上摔下來死後,靈魂既沒有喝過孟婆湯,也沒有用忘川水洗滌——泡一下應該不算。
不過,我也不是那種鬼魂呢,而是一抹來自異世的孤魂。
這時,我感覺到一個人在注視著我——雖然我一向神經比較大條,可沒辦法,那道視線實在是太熾熱,仿佛要將我灼燒殆盡一般。我抬起頭,想看看究竟是誰在看我,還用這種······呃······那麼“不懷好意”的目光。然而我一抬頭,卻正對上了那個姓墨的男人的眼睛,那雙平日裏不管怎麼看都不會覺得膩煩的,純黑的眼睛。
目光交錯,轉瞬相離,他扭頭看向大門,抑或是更遠的什麼地方,而我扭頭看向了母親,加快了腳步。
那一刻,我在他的眼睛裏看見了跳躍的火光。在那雙即使在陽光下也找不出絲毫雜色的純黑眸子裏,我分明看見那火光那樣旺盛,將他的整個眸子燒成橘紅。漆黑的天幕下,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隻有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把什麼東西燒成了灰燼。
有什麼東西喪失在那場大火裏?我不知道。隻是從那大火中,我依稀分辨出一些建築物的殘骸,從火光外露出的少部分斷壁殘垣中,可以判斷那必是一件龐大,而又極其繁華的建築物。
對於為什麼我會看見那些場景,而且是在一個人的眼睛裏麵,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我曾借故問過母親,為什麼選擇這個男人來當正夫?
“他的眼睛裏有故事。”母親是這樣回答我的。
當時我隻權當她是在哄我,畢竟她並不知道我的心理年齡其實是一個成年人的,而且算起來比她還大。但現在看來,其實並不是的,不然我剛剛看到的那些畫麵怎麼解釋?
罷了,江湖上素來有傳聞說有一些人會幻術,也許他就是其中一個吧。
此時我已經站在了母親麵前,正站在那裏等著她給我指派座位。可她卻突然站起來,抬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從她身上散發出的一股荷花香若有若無地飄進我的鼻間。
我正在愣神間,她卻突然用力,我在猝不及防之下,一下被她按倒在那張象征家主之位的紅木太師椅上。
全場嘩然,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目光中布滿了驚駭——其實何止她們驚駭呀,我自己都快被嚇死了好嗎?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出一些電視劇裏的情節:身為皇帝的父親擔心自己的兒子謀反,於是故意引他坐到龍座上,然後給他按一個預謀反叛的罪名,把他直接判刑······想到這裏,我再也無法克製地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可是母親的手按著我的肩膀,力量大的出奇,竟將我牢牢按在椅子上。我欲哭無淚,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不要喜事變喪事啊,難道我穿一身白真是來奔喪的嗎?哪有自己出席自己的葬禮的啊?
“今天,是傾城十二周歲誕辰,我在此想要宣布一件事,想必大家已經猜到了——傾城,將從明日起開始接受家主的訓練,她將於今晚搬入七星閣,在那裏度過她此生最後一個無憂無慮的夜晚。”
我抬頭看著母親,亂撞的心終於慢慢平靜下來,她的身體對著我,可她的臉卻麵向大廳中的諸位,用她那雙威嚴的眼睛審視在場的每一個人。每個人的臉上都開始顯出不同的神色來,諸如各位姨娘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但卻並沒有什麼過多的表示,而那些姐妹們卻個個憤恨無比,隻有二姐,大我四歲,同是正室庶出的二姐夜靈高興的一跳而起,還一邊大笑著一邊拍著手說:“太好了!傾城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