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這十六字箴言是夜家第一任家主留下的,也是夜家最重要的一條祖訓,所有夜家人剛會認字起就被要求背誦和默寫這十六字箴言,務必做到爛熟於心。我本以為這就罷了,可我萬萬沒想到這些字竟對母親的影響那麼大!
“母親可一點兒不像是會認命的人。”我盯視著她的眼睛,希望從裏麵找出點蛛絲馬跡。
“傾城,有些事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夜家的宗主留下這些話,自有她的道理,我們如果聽她的話,安安分分,不找麻煩,麻煩自不會找我們。”
“可是有些麻煩並不是想躲就能躲的!”我急了。
“所以才說聽天由命!”母親的語氣依然堅定。
“好吧,母親。女兒自知無法說服母親了,不過,女兒要求更換訓練內容!女兒要做家主!”反正這才是我的目的,至於剛才的那席話,不過是煙霧彈罷了,答應了自然是好,不答應於我也無害。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複雜,看著我的眼神裏開始翻湧著什麼,很久才重歸平靜。
“你確定嗎?”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充滿憐惜,語氣竟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應該明白,做一家之主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她的責任很大,負擔很重,自然,要學習的東西就會更多。可是家主是要獨當一麵的人,是要能做大決斷的人,是不能輕易為人左右,更不能聽命於人的人,所以,家住的訓練不會有先生教你,一切靠自覺——你可以做到嗎?”
“女兒知道的,”我笑了,“女兒還知道,憑著女兒的這張臉,一定會有很多人排著隊的等著對女兒好,甚至可能會爭相搶奪。但是,女兒要的不僅僅是不愁吃、穿、娛樂,女兒還想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鏗鏘的話語在室內回響,她抿著唇看著我,“傾城,你犯了夜家祖訓了——命由天定啊!”
我但笑不語,隻是牢牢地鎖住她的眸子。
她抿著唇沉思了一會兒,又急急開口仿佛想說什麼,卻終於還是歎了口氣。
“罷了!既然你已下定決心,那我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但是,傾城,我狠話說在前頭,你要做好與人競爭的心理準備,我不會因為對你疼愛而偏袒你,你依然有可能最後當不上家主。你也要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麼,決不退縮!”
那是我第一次在母親的臉上看到如此嚴肅的表情,仿佛發生了多大的事一般。她並沒有因為我執意要違反夜家“命由天定”的祖訓而懲罰我,反而一如我所預料的一樣答應了我的請求。可我知道,這和我所想的情況不一樣,因為在我說出我的目的時,她的眼睛裏,分明翻湧著濃濃的悲哀——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悲傷,仿佛見到了自己最不願見到的事,自己最不願發生的情況就在眼前發生了一般。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母親在我眼前放出氣勢,那種氣勢並沒有金戈鐵馬的血腥氣,卻自帶了一種上位者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威嚴。母親一向對我親切,在我的印象裏,她雖然不至於是那種柔柔弱弱的弱女子,卻也不是那種似男子一般的女漢子,她很像現代的女人,尤其是現代的高管女人。但當她終於在我的麵前顯露出她強勢的一麵,我才知道,這不比現代,現代的高管隻掌握著手下員工的職位,可她的手上卻握著一個家族的興亡,那並不是簡簡單單的革職或提拔,而是生殺予奪的權力。
我點點頭。
“好!”她收住氣勢,用手拍拍我的肩,“不愧是我夜清的女兒!”
我心中長籲一口氣——終於還是成功了。抬頭,卻見她極快地收回了手,背過身去。
“我累了,早點休息吧。”語氣堅決,不給我接話的餘地。
我隻好行了禮,幫她將外室的燭火吹熄,離開了這間屋子。
一打開門,呼嘯的風直打到我臉上。我回身掩好門,再回頭時,正好看見我所謂的父親慌忙避開眼,低頭裝作認真掃雪的模樣。
如此,這個父親留在這的目的也值得懷疑了,可母親不可能沒有察覺,那她為何還要留著這個男人在這裏?
甩了甩頭,將腦子裏的想法甩掉——自從到了這裏之後,真是事事用心,事事留心,總多猜忌了,看來想要守住以前那個我是越來越難了。
不理會身後一直盯視著自己的目光,假裝並不知道任何事。
出了內院的門,大雪依然在下,沒有半點要減小的樣子,我抬頭望向天空,嘴角揚起一抹頗為自嘲地笑。
嗬——今晚既然來了,就是抱著必勝的把握來的,從沒有想過要退縮。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畢竟,路是我自己選的,不管前方有什麼,都必須去麵對,根本就沒有我退縮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