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骨子裏那麼高傲的人兒啊。
“為什麼你總是看到我最狼狽的模樣——”話畢,采青覺著一股蠻大的力量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擁著,那麼溫暖,叫她不舍離開。
蘇遠是不知何來的勇氣,隻是見著眼前的人兒哭,硬是做不到視而不見:“好了,想哭就哭罷,哭出來就好了。”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但依舊耐心地安撫。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還哭,但就是賴在了他的懷中放聲大哭。
六
蘇遠這一日很遲才回了家。輕輕推開門,想時暖也該睡下了,便吹滅了門口的燭。
下一刻另一支燭亮起:“蘇先生。”
蘇遠一驚,怎地聽見了男人的聲音——“別去招惹元采青,你惹不起。”那人稍稍頓了頓,“況且她可不會喜歡一個窮小子。”輕蔑的高傲的語氣,一如她。
燭很快又滅了。
“時暖姑娘?”蘇遠借著月光看見時暖好生睡著,歎了一口氣,也睡了罷。
七
七日後。
“號外號外!鎖燈樓當紅花魁子流意外身亡,疑是跳樓自殺。”一大早賣報的小童便奔波起來。
蘇遠聽見“鎖燈樓”三字不禁擔憂地皺了皺眉,頓了腳步。
“怎麼了,蘇先生?”時暖亦跟著停了腳步。
“時暖姑娘,若是不介意,陪我去個地方可好——”
八
鎖燈樓?鸞苑。
蘇遠熟絡地從後邊的小門走進去,前腳還未著地,便硬生生地給定在了原地。跟在後邊的時暖碰了一鼻子灰,方想開口發問,隻一眼便瞥見了那鸞苑中的倩影,想說的話全給堵了回去。
“采青!”蘇遠與那日的她一般不知所措地喚道,看著眼前的她,眼前正依偎在另一個男人懷中的她,全然無了幾日前的悲痛欲絕,倒笑得好生燦爛。
他以為此生她隻會為他一人這麼笑過。
聽到呼喚的女子微微側過腦袋,淺笑:“呦是誰呢,怎麼擅闖了我的鸞苑。”高傲地一如既往。
“采青。”他像是央求,“告訴我子流是自殺的對罷,一定不是你……”
“殺”字還未說出口,便見那女子掙開男子的懷抱,輕佻道:“不是我還有誰呢。嗬,要不是那個小賤人,我怎地會落得今日地步,死不足惜!”
這女子仿若是變了模樣,還是這才該是她原本的模樣——他一度以為自己有多麼了解她。
“況且。”一旁的男子為她接了話:“況且她可不會喜歡一個窮小子。”她與他相視一笑,竟是那麼般配。
好像他才是多餘的那一個。
下一刻采青隻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時暖衝上前去掄起手便是一巴掌:“真惡心!”不料緊接著又是一聲清脆。
一旁那男子毫不猶豫地是一巴掌。
時暖竟是不躲也不閃,硬是一聲不吭地挨下那一巴掌。她恍惚間瞥著那男子的眉眼,繼而泛濫了笑意——對著身旁那女子。
他擁著她,小心翼翼,再未言語,狠心離開。
“更,笙……”模模糊糊拚湊出的影子,她哆哆嗦嗦地喊出。
見那男子稍稍一愣,而後繼續走了,從不停留——哦,大概是他以為她忘不了他於是想逢場作戲罷,又不想她已忘了他卻硬被勾起記憶?怎麼會,他都快忘了她是誰。
蘇遠無力地蹲下,呆滯般,木訥般,一言不發。
“我想我知道我有什麼急事了——”
九
一月後,鎖燈樓漸走出了死人的陰影,又重新興旺起來。
如今的元采青雖不能開口唱歌,但也是見證了鎖燈樓興衰的故人,自然舍不下心離開,便幫前人接管了這鎖燈樓。
樓裏又來了個新丫頭,口齒伶俐,心直口快,並不像的原先那子流。唉,采青揉了揉太陽穴,怎麼又想起她來。
“采青姐姐,采青姐姐!”千寶這小丫頭歡喜地跑進鸞苑,“我想,我有喜歡的人了——”歡喜雀躍,多麼美好的少女時代。
“可看上了誰?”她稍稍抬起頭。
“就是醫館的蘇大夫呐。”
時光也悄悄地停了一秒,一秒後轉身,正好對上千寶澄澈的雙眸——“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