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的人自然走了。
不老實的人待他走後也不知出於什麼,提起裙子小跑出來——是她以為這漫漫長夜中還會有何人駐足停留。
三
“蘇先生,您去哪了?”
蘇遠方一進門便看見時暖直挺挺地站在門前,不禁嗔怪:“時暖姑娘可不要隨意下地。既然有著急的事,那便更要好好愛惜自己,好好活下去。”
時暖是一愣,這樣的話好似在哪聽過。
“可是我記不起有什麼急事了。”可我記不起有誰曾說過給我聽了,那麼遙不可及卻又觸手可及。
“哎,大概是……”蘇遠不禁惋惜,“我方才找了醫生,說你大概是腦部受傷而引起的失憶罷。”
“但真的真的是很急的事情。”時暖漸漸紅了眼眶。
“沒事的,有我在,我總在的。”蘇遠拍拍她的腦袋,“我會陪你一起找回記憶的,所以不要難過了。”不過秉著一顆救人救到底的心。
她抬頭,看著月光下他的臉——端詳再久也是陌生的臉,所以依舊客套地笑笑,道:“萬分感謝。”客套的話語。
“對了。”時暖從被褥底下拿出一幅畫來,“這畫你是哪兒來的?”
蘇遠憨厚地笑笑:“去山上采藥時尋著的,覺得蠻好看。”
可真是,戚家的畫怎會散落到了如此之多的地方呢?時暖終於開始覺得蹊蹺,有些事現今想來便是不再那麼奇怪了。
四
第二日蘇遠早早地出門,經過鎖燈樓時不禁停了腳步,一念之後,決絕地轉彎,踏入那片芳草地。
“先生們女士們,今天可是個好日子,是咱們采青的生辰。為了慶祝,采青特地破例多唱兩首,大家掌聲歡迎!”
台下一片嘈雜,個個伸長了脖子,盼著今天又如何驚豔的采青。
采青依舊是一襲淡青色長裙,不同以往的是更華麗了些,更像了一隻青鸞,有那種常人不可及的氣質,在雲端。
對著話筒,女子滿心歡喜地張口,卻是,竟是發覺無論如何也發不了聲。
手停留在話筒上許久,不願鬆開——隻是繼續做徒勞功,張口發聲,奈何發不了聲。像是有什麼堵在了喉嚨中,硬是叫她開不了口,吐不出一字句歌來。
台下的歡愉繼而轉變成了訝然,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大家安靜一下,別著急啊!”前場的管事小聲問著采青——“怎麼回事?”隻見采青搖了搖頭,未說什麼,先行回了鸞苑。
“呐,今日采青不太舒服,還望各位見諒。”管事無奈地擺手,“不過這生辰自然要慶的,大夥兒盡興罷,我埋單!”
先前的驚異一掃而空。
人就是這麼容易被錢打發的奇怪生物。
五
鸞苑。
采青坐在冰冷的玉椅上,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麼——想著自己今早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不過她一向來早上隻喝一碗銀耳蓮子羹。
“你是新來的罷。”她高傲的,光芒那麼耀眼。
那小丫頭怯生生地點頭。
“那可要記得,我每日早晨隻喝一碗銀耳蓮子羹,不傷胃不刺骨也不燙口,不要放枸杞,多加些糖。一年四季,皆是如此。”
“知道了嗎——”她挑眉看向那小丫頭。
“是了。”
心是揪心的痛。采青又微微低了頭,平複心情,聽見有腳步聲靠近。
“子流,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她傾側腦袋,四十五度仰角,努力不讓淚水流下,死也要死的高傲。
噤聲。
“子流……”她回頭,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她,被打斷。
“我想成為你,所以我要取代你。”如今仔細多瞅了那丫頭幾眼,雖算不上傾國傾城,卻也生得一副姣好的麵孔。隻是兩人同淪是漂泊的孤女,前者怎地生來氣質非凡,哪裏有一點孤女的模樣呢。
怎麼可以這麼不公平呢。
眼前那女子已無力回應,軟綿綿地癱在桌上。聽得前廳管事由遠到近的聲響:“子流,你替采青上台。”
縹緲得如同一片虛無。
走了,她揮揮衣袖走了。
終於在這空蕩蕩的鸞苑中,元采青終於失態地放聲大哭。
哭得朦朦朧朧的時候猛地抬起頭,眼前是昨日那男子關切的目光——卻叫的她別扭。他站在這裏多久了?是否聽見了她悲痛欲絕的痛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