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又在下一刻被打開,向先生硬是失了沉穩的性子,闖了進來。
“霧矢!”他顧不得何禮節,開口便道,“小蓮,雲小蓮她可在這?”略過門邊的時暖,如今一心念著的隻有她一人。
“向今故,你可真藏得夠深。”霧矢起身來,這聲音變得陌生遊離,“若不是雲小蓮,可不一定引得出你這老狐狸。”話中有話又有話。
“她在哪兒?”他是急了心啊。
“別著急,在帶她來之前我再同你說一些事,好讓你死也死了明白。”霧矢一個響指,屏風徐徐打開,是一麵牆——一麵隻掛了一幅畫作的牆。
向先生隻稍稍一瞥:“贗品。”說罷扯下扔到冰冷光亮的地板上,倏爾又被一雙纖細的手輕輕捧起。
“對你而言是贗品沒錯,非於雲碧所畫。而於她,可是珍貴。”男子的目光突地向了她,變得柔和起來。也是,同她待了久了,怎會認不得這手筆,這戚家的手筆。
“也罷,我便叫她出來。”霧矢大手一拍,小蓮小步走來。
他轉身看見了她,如何抑製內心的困苦?想要開口卻隻剩,隻有噤聲。像是什麼卡在喉嚨中,出不來也進不去。
“於雲碧十年前投奔了我們。”
“你說的,是她十年前未死?那我的女兒呢?”向先生不自覺地看向雲小蓮,心不知怎地一震。
“聽我說,她來時隻身一人,可未見得拖兒帶女。”心終於塵埃落地,稍稍安心,“她說她有一個仇人,喚作向今故。她利用小蓮,大日本帝國的歌妓,故意接近你,然後,毀掉你。”一字一頓,字字入耳。
安心後又痛心,未疾首。
“那麼臨終前何話要說?”霧矢輕佻地笑著,摸出了手槍。
他隻是低沉著腦袋:“放過她,我便死也無憾。”繼而又抬頭,回首,望著她驚恐的雙眼。
而後聽得一聲槍鳴。
霧矢親眼見著,倒在自己身前的那個女子,是在他扣下扳機的那一瞬毫不猶豫地衝上前來,大而無畏地擋下了那子彈。
“戚小姐!”這喚她的人竟不是他。
向今故扶著時暖,卻被一把推開。這女子的氣力竟也變了這般大。
“走,帶小蓮走啊!”他驀地醒悟,思慮一小晌後拉過小蓮,朝外奔去,狂奔,再不回頭。
於是這屋中隻剩你我二人。
“商更笙。”她再一次喚起的,陌生的熟悉的他的名字,“我不曾想過有一天我們會以拳腳相加。但哪怕你不會傷害我,卻要傷害我的朋友,我一樣沒有辦法忍耐。”
聽得手槍掉落地麵的聲響。
“可是更笙,更笙,更笙啊……”女子忙地多喚他幾聲,淚如泉湧,“我們曾經那麼好,你可說走便走嗎?”中彈的疼痛已在全身蔓延。
這向來能言善辯的霧矢上將頭一回沉默的徹底。
還未聽得他一言回應,時暖便眼前一黑,生生倒了下去。
沉寂中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格外清晰——“霧矢,你可觸了這定時炸彈?”這個男子猛地出現,叫霧矢膽顫。
“讓她活著?”他並非乞求,是小心翼翼的詢問。
“自然了。”那男子換了個姿勢站立,“你也知道,這可不是遊戲,怎好叫主角先死了呢。”說罷大笑著,莫名地大笑。
七
江城郊外。
兩人匆匆跑著,雙頰漲紅。那緊緊握著的手一刻也未鬆開。
終於停下,累得雙腿直發軟,卻是分外的幸福感——亦不知為何,大概連緣由也懶得去猜,有當下足矣。
“今故……“小蓮小聲的,像做錯事的孩子,不敢抬頭去看他。
“小蓮,我要娶你。”他平靜的眼神看不到一絲波瀾,笑意盈盈。
猶記幾日前,他擁著她,寵溺地看著她,道:“我要娶你過門。”
他為她在亂世中尋得一絲安穩。
小蓮初上琵琶弦。
她放下手中的琵琶,擱到一邊:“好。”
彈破碧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