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到夜裏。
“你這可是打算放棄任務?”
黑夜中伸手可不見的五指。
“當然不是。”遲疑的瞬間被捕捉到。
“那,可是你觸了這定時炸彈?”狡黠的聲音,這個狡猾的老狐狸。
蟬鳴依舊不止不休。
“可是你觸了這,定時炸彈?”
他驚醒,滿額的汗水。原是個夢,捂胸歎息。
卻是記不清自己說了是還是不是,叫的人後怕。
更笙摸著燈,點亮,揉揉眼睛,起身下床。走到窗邊,是佇立許久。已是淩晨,天蒙蒙亮,霧迷離之極,看不真切。
這日一早,時暖攜著卷軸,穿梭在人流之中,走至一個鋪子前,轉彎上去,習慣性地推門,未開。仰頭看,分明寫著的是“畫館”。退後幾步,呆立在人群中。突然拉過一個路人:“這畫館怎麼關了?”
“欸,不是早關了嗎。”路人不耐煩地回答道。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是了,這畫館是關了罷。人去樓空。
於是漫無目的地走著,微閉著眼,希望睜開便見著熟悉的人兒。然而睜開,是一片虛無。
不小心撞上了一個麵容憔悴的女子。這女子嬌弱得同白紙一樣,竟是險些摔了,幸而一旁的丫頭扶著。
“抱歉抱歉。”時暖連聲道歉。
“沒事。”女子溫和地笑笑,卻在下一刻失了笑。目光緊盯在她手中的卷軸上,是熟悉的紋路,“這卷軸……”她伸手指著。
時暖一愣,而後舉起手中的卷軸:“怎麼了嗎?”
“可否予我看看?”江陌雙手接過卷軸,鋪開,末尾處時不能再熟悉的字眼——江陌畫。她的手稍稍顫抖著,不可置信般:“這是我畫的。”
她抬起眼瞼對上女子的眼,倒生得一副俏麵孔。
“你畫的?那果真是了贗品。”時暖以為是自己看錯,還想著請溫適驗定一番,不想人已去,畫未歸,不禁黯淡了雙眸。
“小姐可姓的戚?”
“是。”
“戚府早已於多月前便被封,可想不到有一條漏網之魚。”江陌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他都將這予你了,真是……”她咬著嘴唇,緊緊攥住了拳頭。不久後緩緩鬆開,卷軸落地,她轉身離了開。
十
遊非昔回了府,是一片死寂。嘴中不免又嘟囔一番,徑直走向江陌的屋子去。
“喂,掃把星……”屋內空無一人。
他進了裏屋,見著床上微微隆起,一把掀開被子,是緊閉雙眸、麵如死灰的,江陌。
他重重地搖著她的肩,卻是無論如何也無了動靜。
他停頓片刻,將手指探到她的鼻沿去,小心翼翼,而後猛地縮回——無了氣息。
他搖晃著腦袋,往後跌了幾個踉蹌,扶到桌上,向後摸便是摸著了一封信,是格外醒目的兩個大字——休書。
他顫抖著打開它,與普通休書無二異,不過是較於其他休書更鮮豔的血紅色,是叫人看了觸目驚心,看了一眼便忘不了的。
——我,江陌,於今日休遊非昔。此後再無幹係。
此後陰陽相隔。
“大少爺。”丫頭怯怯地推開門,遞來一封信,“這是大少奶奶……”
“嘁,可笑。”遊非昔一把奪過丫頭手中的信,高昂著嗓子,“什麼大少奶奶,可不都休了我!”說罷是將丫頭趕了走,自己坐了下來,沒有拆開信,隻是靜靜坐著。
不知是過了多久,信紙從中飄出,落在地上。隻寥寥幾筆。
我要的自由,今日終於得到。
謝謝你的成全。
耳邊泛起的蟬鳴不止不休,是那般自由地盡情聒噪。不遭人嫌棄與白眼,倒成就了一曲悠揚。
久久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