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菩薩蠻(3 / 3)

祝休見著二人渴切地目光,沒有拒絕:“好。”

錢老爺很滿意地點點頭。

“走吧。”錢傾挽過祝休,一改昨夜裏的悶悶不樂,倒是很歡快地走著。

“錢小姐。”

“恩?”她停下了腳步。

“錢小姐想去哪兒?”

“郊外有一個湖,可願陪我去走走?”這個時候的她,到底是有多叫人驚豔,他不好說。隻不過日後回想起來,驚豔隻是一時,而失去了便是永遠失去了。

“不甚榮幸。”

兩人漫步在湖邊,聆聽鳥語,坐嗅花香,徜徉於這山水秀麗之間,好不快活。

“錢小姐,你那隻懷表……”

“我的懷表怎麼了?是不是同你的太像?可能是同年生產的款罷。”錢傾像是故意岔開這個話題,站直身,卻是腳一滑,徑直跌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去。

男子毫不猶豫地跳下胡去,抱過她,朝岸上遊。

“為什麼救我?”錢傾盯著他的雙眼,“你這麼聰明,該知道我跌下湖去不會是意外,因為原本跌下去的該是你!”

“哦?”祝休不緊不慢道,“那我可要問,為什麼原本跌下湖的要是我?”

明眼人也看得出他是在故意裝傻。

錢傾一時語塞,低頭從口袋中摸出懷表,大力地扔入湖中。懷表在湖中蕩起水漾,而後沉入水底。

“這懷表,也沒了價值,不要也罷。”她正欲轉身離開,卻被他一把拉住,“幹什……”被他的嘴唇堵上,她驚異般,瞪大雙眼。

“你知道我會舍不得。”他撇下了她,往森林深處走去。

“我欠你一個人情。”錢傾說得這般小聲,不知他可有聽見。倒是自個兒臉頰上覺著了一片涼意,是淚是水,分不真切。

懷表已沉,悄無聲息。

十二

一個月後。

錢傾推開錢宅的大門,卻是一陣刺鼻的血腥味兒。眼前的一番景象,可要叫她嚇破了膽——已成血海的錢家大院。

她嚇得跌倒在地,卻無人扶起她。

一個人影走近來:“錢傾,那一日後我想過很多。是債,你們總該要還的。”

“祝休,不,朱休。”錢傾絕望般閉上眼,“看著你懷表的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可記得錢家與朱家曾是世交,在日本人未插足之前。嗬,不過如今想來也可笑,錢家老爺終究還是勾結了日本人,將朱家滿門抄斬。”

“但你們該是沒有想到會有我這麼一條漏網之魚罷。”

“現如今你也要來殺我了嗎?你的眼中就這麼容不下我嗎?”她睜眼,看見麵前觸手可及的他。

“當然。”

“不,你騙人。你若是要殺我,早殺了我,為何將我支開,待殺盡了錢家上下再……”

“閉嘴。”男子冷著臉,想了一會兒,摸出身上的懷表,扔到她跟前,“這懷表同你說的,無何價值,現今扔也是扔了,倒不如給了你。”懷表摔落在地上的清脆聲,在這一片死寂中是這般響亮。

“好,現在終於,它們終於團聚,終於又在一起了。”錢傾卻是笑出了聲,鬆開自己的右手,將兩隻懷表放在一塊兒。是笑著,無比燦爛地笑著。

“誰叫你像她。”男子是輕輕的一聲歎息,背對著她,無奈之至。

“我像她,我像她又不是我的錯。我錯便錯在過了這麼多年自己竟還還愛著你,於是不忍再下手,不忍早些除了你!”她哽咽著,“朱休,我想問你,你究竟有沒有愛過……”

“沒有。就連那日的吻,不過是我欠你的。”這般決絕地脫口而出,叫人再無神往。

“那好。”她點點頭,拿出那把匕首,“這匕首,原是為了除你的。”說罷刺入自己的胸膛,竟也不覺痛。

“我欠你的人情,用我的命來還可好?”她真真是倒下了。

男子竟是硬生生地愣住,僵硬地轉過身去,看到的隻剩了一具再無動靜的屍體。那屍體的手中,還緊緊握著兩塊懷表,相互依偎。

“錢傾。”他無力地吐出二字,真真是無人再應了。

“這不皆大歡喜,你不必怕她會活著,再來找你報仇。”身後不知何時來的人,“朱家大少爺,果然什麼也掩蓋不了你天生的氣質。”

“其實原先我爹並未死,什麼因病逝世不過幌子。他後來再成親,才有了我。”朱休略顯疲憊地坐下。

“朱與鑾,可還活著?”時暖走到他身邊。

卻隻見他搖搖頭:“被錢家的人殺了。不過他之前的那副鬼樣子,又同死有何分別!”男子又燃了怒火,瞪向時暖:“那女人倒好,一次又一次傷害他,最後還休了他!自己過了好日子,留他一人暗無天日。”

“不,你定誤會了。我娘也是迫於無奈。況且如今兩人都已不在這世上,過去的事便叫它過去罷。”

“說得可輕巧。”他起身,將槍抵在她的腦門上,“大不了同歸於盡,我早已生無可戀。”

更笙正欲上前來,被時暖攔下:“明明是上一輩的恩怨,若都要由下一輩來償還,未免太過自私。你可有想過你爹,他該也不願這樣的。”

“嗬,你又如何知道。”

“你自己總該清楚。”說罷身後走來一人,道:“祝休,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呢……”高清虛越走越近,卻是猝不及防,被他迎頭便是一槍。

他顫抖著雙手,掉落了槍:“高清虛你夠了,什麼窮酸書生就輪得到你隨便看不起嗎!”

更笙趁機拉過時暖,小心地護在身後。

“你,祝休,我更瞧不起你了……”而後斷了氣,成為這眾多屍首中的一具。沉寂的錢府叫人好生心慌。

“我幹了什麼,幹了什麼……”朱休蹲下身,捂住雙耳,一臉的痛苦之色。隻是現今想要他人一個輕蔑的目光,一句不屑的話語,卻是沒有了。

“朱休,放下罷,也是放過你自己。”

“來不及了。就算我放過我自己,放下一切,也還是有人不會放過我。”祝休平複一番後,走至大門邊,“巡捕房的人要來了,我的餘生,該是在牢獄中度過。”他抬頭正好仰望到小小的天空,依舊那樣的藍。

手中是緊緊握住的懷表,再也不願鬆開。

一切,都像剛來時的那般透徹美好。時光沒有變,變的是我們,是我們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