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休不語,正欲轉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被錢傾一把拽住:“你怎麼就這麼走呢,快把我的懷表還給我!”伸出那隻空閑的手到他跟前,趾高氣昂。
“沒有。”男子輕輕一推又是推開了她,冷言冷語。
女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抬頭去看時,男子已不在。
她忿忿地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塵,又是“哼”了一聲。
祝休快步走著,走了許久發覺身後該是無人追來,於是停了下。
“懷表嗎?我倒也有一個。”他從上衣左側的口袋裏摸出一隻金殼懷表,些許磨損,“先前該是有同這懷表一對兒的罷,也不知在哪兒了。”歎氣般搖了搖腦袋,打量幾番後,將懷表又重新放回了口袋。
“好哇!果然是你偷了小姐的懷表。”一個尖利的女聲在祝休身後響起,毫不客氣地從他的上衣口袋中取出懷表,質問著他,“這分明就是小姐的懷表,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她頗為得意的模樣。
祝休倒是失了淡漠,開始緊張起來。不過轉而又狡黠地笑著:“不錯,是我偷的。可被你發現了。”是在輕笑。如今也輪了自己輕蔑般看眼前這小小的婢女,不過哪裏有何資本去這樣看?繼而轉身要走,餘光卻瞥見錢傾急匆匆地跑過來,
“阿蘇,這懷表還給他,不是我的。”錢傾氣喘籲籲地說完這句話,命令這個喚作阿蘇的丫頭。
卻見那丫頭愣住,錢傾便自個兒上了前去,從阿蘇手裏奪下懷表,塞到祝休懷中,而後未再言語,跑開。
祝休見狀,這步伐竟是不受控製般追她而去。
八
“錢傾。”祝休第一次喚她的全名,總算是帶上了些感情色彩,“你怎麼?”
她未回頭,許久未說話。任旁人也看得出是在無聲地抽泣,何況是祝休這麼個精明之人。
“錢傾?”他再次呼喚,向前走了幾步,拽住她的衣袖,“若是還記掛著懷表的事,將我這塊予你當是賠罪可好。”見她回頭,對上她的雙眸。
他的右手裏緊緊攥著的懷表鬆開,遞到她的麵前。
但這次,卻是她推開了他。
“不用,你拿回去罷。”錢傾像是極累地說道,“找不到也罷,又不怪的你。”第一次以這樣的口吻說話,叫人聽了心生憐惜。
“那我走了。”他鬆開拽住她衣袖的手,將懷表放進上衣口袋,嚴實地守著,扭頭便離開。
終於是待到一個人了,女子無力地蹲下,抱緊雙臂,竟是大哭起來。
“繡簾高卷傾城出。燈前瀲灩橫波溢。皓齒發清歌。春愁入翠蛾。淒音休怨亂。我已先腸斷。遺響下清虛。累累一串珠……”女子哽咽著吟詞一曲,那捉摸的透捉摸不透的終究還是要消散在風裏雨裏,在這所謂的承諾裏。
九
“錢老爺,城東的商先生求見。”老管家來到錢老爺跟前,呈報道。
錢老爺一驚,緊鎖著的眉頭稍稍鬆開,換上那萬年不變的笑顏:“叫他進來。”
“錢老爺。”商先生倒是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不知您聽聞了沒,城南的朱家,全家老小被殺,無一幸存。這可怪不得前幾****去尋那朱老爺時,卻見著朱家被貼了封條。”而後找了個位子坐下,翹著二郎腿。
隻見錢老爺好不容易鬆開的眉頭忽然間又緊湊起來,麵露難色:“這樣嗎?錢某這幾日倒是待在的家裏,未有耳聞。商先生此次特意前來,不會就是為了這事兒罷?”隨即眯縫著眼,像隻狡詐的狐狸。
“不,您多慮了。”
“商先生這話說的,我可為何要多慮?嗬。”錢老爺趕忙打斷他,“今日裏錢某還有要事要忙,還請商先生改日再來罷。”於是伸手,是要送客的模樣。
商先生微微點頭,轉而也是離開了。
錢老爺緊繃著的臉這才慌張起來,癱坐在椅子上。
“老爺,您看這人,是否需要……”一旁的老管家小聲道。看著錢老爺緩緩點了頭後,像是如釋重負般走出了屋子。
夜裏,是漆黑的夜裏。
“祝休,想來我該是已激怒了錢老爺,剩下的事交給你了罷。”
祝休靠在柱子上,道:“不過我想不通的是,你為何會幫我?”
“想知道為什麼嗎。”男子仰頭看著今夜裏的月,“我不是為的你,是為了另一個人。”繼而走入夜幕中,直至消失不見。
十
“錢小姐?”祝休回到屋裏,見錢傾呆坐在床邊,一言不發,很是奇怪,“這麼晚了,錢小姐您該歇息了。”說罷自個兒躺到地上的床鋪上,睡起來。
隻是半天無人搭理,叫人略感奇怪。
祝休起身,走到她身前:“還在為懷表的事煩惱?”
錢傾像剛回過神來,望了他好一會兒,才點頭。
“那就將我這塊拿去罷,反正……”不知為何錢傾起身上前就是一巴掌,叫得祝休一愣一愣的。
“我以為你是珍視懷表才一刻不離身,那我想這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給你的。隻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明明口口聲聲說的什麼所謂的重要,怎地可以這般輕易給了出去!”錢傾很生氣的模樣,“這麼個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我錢傾不會要。若是先生您也不要,還是早些丟了的好。”說罷撇開祝休,跑了出去。
祝休捂著被打的臉頰,半天未言語。反複摩挲著手中的懷表,沒有握得更緊,而是朝邊上一扔,消失在視線中。
“也是,沒什麼價值。或許過了這麼多年,另一個早已沉入大海。改日我帶你去見它罷。”滅了燭,是無盡的黑暗。
十一
一大早,錢老爺將二人喚到了跟前,急急匆匆的。
“傾兒,你看這是什麼?”錢老爺拿起桌上的一塊懷表,遞給錢傾。是塊金殼懷表,與祝休那塊驚人地相似。
“這不是我那塊嗎?”錢傾驚訝之極,接過懷表時觸上的真實感才叫她稍稍安心,“爹,怎麼會在您這兒?”
“這不是昨日裏家仆打掃時掃出來的嗎,我說你也是粗心,落在床底下也沒見著。”錢老爺依舊是笑意盈盈的。
或許是在自家女兒麵前才會這樣,不過又有誰說得準,講不定隻是表麵。你看不見的,還在那深深的底下。
“哦,對了,我為什麼也把祝休叫來。”他轉而朝向了祝休,“今日的天氣不錯,陪傾兒出去走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