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報這小子當年的一梭之仇,眼下可不就是讓他等著機會了?
於是李公公麵上越發恭敬惶恐地道:“老奴素來愚鈍,不曉得這其中的彎彎繞,但是也偶然間聽得阿七提起,說他這個骨家小輩是個狂妄的,離家來京前便聲稱非明主不從,先帝聽後哈哈一笑,便把他給了高孝瓘,似乎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再具體些的,老奴可就不知了。”
“放肆!”高殷果然盛怒,他幼時曾被先帝高洋斥責過不堪為太子大任,平生便最記恨他人說自己不能承繼大統做個明君,眼下李公公狀似無意地這樣一說,卻恰巧踩到了他的痛處,“他是個什麼東西,竟也能分辨出什麼明主不明主?!高孝瓘此番回京後能受封為王,還不是朕給他的恩典!”
卻將昔日的手足之情全然忘卻了。
李公公心中得意,忙順著高殷的話道:“可不是嘛,這小子,這也忒狂妄無知了些!就憑他那雙汙眼,能瞧出個什麼來!”
“此番高孝瓘歸來京城,朕倒要好好瞧瞧,他身邊那個暗衛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連朕也不曾放在眼裏!”高殷氣極地眯起雙眼,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複又問李公公道,“那麼那個阿七呢,隨著先帝去了還是怎的?”
這些替先帝辦事的刀,早就被先帝用順了手了,到了自己手裏未必合用,還是及早處理了,重新換上自己的人才更放心可靠些,他思忖道。
“呃……這……”李公公卻一時語凝了,“這阿七的下落,老奴是真的不知啊!”
見高殷眉毛一豎,他忙普通一聲重新跪在大殿硬邦邦的地上呼號:“陛下饒命,奴才是真的不知道,此人素來武藝高強又神出鬼沒,相貌又平凡得很,平日即便隨著陛下出行也是混跡在人群中遍尋不到,先帝駕崩得急,老奴當時隻顧著傷心欲絕,哪裏還記著他的行蹤啊!”
他這倒是實話,那人素來像個蝙蝠一樣,行動悄無聲息不說,武功又高強得很,平日也總是不苟言笑,自從曉得他手中毒粉暗器不計其數後,自個便一直對他敬而遠之的,他們這些做暗衛的平素可都是飛簷走壁,現下哪裏曉得他跑去哪兒了!
見他言辭懇切又戰戰兢兢的模樣,實在不像是說謊,高殷便不得不信了,然而卻不能縱容此人隨意潛逃,原本方才李公公那一席話便叫他對這個骨家無甚好感了,現下更是動怒,便沉著聲音問:“你可還記得這人的相貌?”
李公公想了想,便答道:“記得些許。”
“那好,一會兒你去一旁取了筆墨紙張,畫一幅他的肖像來。”高殷冷冷道,“朕決不能縱容對先帝大不敬的違逆之徒逍遙法外。”
李公公忙低頭道:“是。”
在李公公奉命繪製肖像時,高殷心中的怒氣卻漸漸轉成一陣陰寒的殺機,遙遙指向正日夜兼程向京城趕回的高孝瓘,身邊的琉璃。
兩日後的深夜,夜幕上四下散落宛如棋子的星星漸漸隱去,月色西沉的時候,無知無覺的高孝瓘與琉璃終於披了一身的仆仆風塵,遙遙望見了北齊京都的城門。
天色尚早,城門未開,高孝瓘便回身對身後的一小隊士兵笑道:“原地休息片刻罷,待得進了城,我請大家喝酒吃肉去!”
話音一落,身後士兵們皆舉手歡呼。
琉璃看著高孝瓘麵上的溫和笑容,心中感慨萬千。
這人雖在自己麵前戲謔又不正經的很,在軍營中對待下屬卻素來寬厚,與眾將士皆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深受下屬士兵的愛戴,親切得很。
也不知究竟哪一個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高孝瓘笑著轉頭,卻見琉璃隻望著自己發呆,便伸出手掌在他麵前晃了晃道:“怎的了琉璃,想什麼呢?”
轉而又眨眨眼,取笑道:“是不是被本公子的美色迷惑了?無妨,你要看多久隨你看,本公子就犧牲一回色相陪你。”
他話音剛落,琉璃便回過神來,實在沒忍住便瞪了他一眼。
高孝瓘哈哈大笑。
此時的城門外雖是靜謐的晨光微曦,氣氛卻融洽得很,不時有粗獷的歡聲笑語傳來,教人聽得心頭一陣溫暖。
然而高孝瓘卻不知,他的府邸裏,正悄悄潛藏著幾縷不易察覺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