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弩張(2 / 2)

琉璃沒有搭話,隻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骨玉深吸一口氣,才道:“我來找你,便是想向你尋求些助力的,你可願意?”

昏暗沉沉的房間裏,素麵燈罩裏的燈油早已冷卻,高孝瓘卻還沒有睡意。

今日宮宴上他的表現應當還是令人滿意的,看宣帝的樣子,倒像是很高興自己能將保家衛國放在心上一般,甚至連婁太後都流露出了對自己的讚賞之意。

這應當是好事,過幾日他便能從軍曆練了,想想心中還是很有幾分激動難安的。

雖說從軍這想法雖是琉璃提出的,但是也確實是他內心一直潛藏的寫照,沒想到倒是被琉璃給點破了。

哪個男兒心中沒有個熱血沸騰的將軍夢?!

那些戰場上血脈賁張的肉搏廝殺,戰火紛紜染黑的戰旗,與生死與共的兄弟情義,是他在京城優渥富貴的生活中所最缺失的熱血種子。

宮遊宴飲的生活,哪有刀口舔血的軍涯來得有意義?

高孝瓘不由得暗暗攥起拳,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明亮如星。

倒是琉璃,他卻轉而一想,這丫頭似乎還藏著許多的秘密才是。

她的家族與當今聖上是何等關係,為何她這樣小小的年紀便被派出成為別人的暗衛,嬌嫩的花苞尚未展開便已被打入暗沉的黑夜,再無綻放美麗的可能。

她絕口不提自己的曾經,如何學藝,如何生活。

隻是在偶然玩笑中,她才無意間提及,自己還有個師兄。隻是再等他追問,她便閉口不談了。

然而她越是這樣,他便越是對她的曾經好奇不已。

她有師兄,那也一定是有師父的罷。她的師父一定是江湖中的高人,而師兄……

她的師兄,難道是通常那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已立下山盟海誓的情哥哥,而自己便是拆散一對鴛鴦的惡人?

所以琉璃心中其實是很厭惡自己的?!

想到這兒,高孝瓘隻覺得心中一陣煩亂,在床上連打兩個滾都不能平息。

又憶起今日傍晚琉璃似乎在尋什麼物事,待他開口問時卻又說沒什麼了,也不是什麼打緊的東西,可他觀察琉璃的神色,分明是緊張的。

不會就是那個師兄送的東西罷,看她那寶貝的樣子。

哼,若是自個送她的夜弓丟了,不曉得她會不會這樣緊張兮兮地四處尋找。嗯,按照琉璃的性子,估計還是請自個再送她一張新弓的可能性更大些。

擁著厚厚的錦被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不可自拔,高孝瓘心中不由得更煩躁了。

琉璃立在屋簷,卻忍不住緊了緊肩上背著的夜弓,狹長明亮的眸子緊緊盯著對麵的骨玉:“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孩子,能幫你什麼?”

骨玉卻上前幾步道:“你能幫我們很多。”

琉璃依舊沒有放下全身的戒備,凝神道:“我拒絕。”

“為什麼?!”骨玉不解,“難道你不憂心骨家的未來,情願眼睜睜看著個延續幾代的家族就這樣湮滅?”

“我憂心,我不情願。”琉璃冷聲道,“但我更不相信你。”

她的目光清冷,越過有些驚愕的骨玉,落在他身後另一個不知何時出現巋然不動的身影上。

骨七。

骨七一張臉是刀刻樣的端肅,混濁的眼睛與琉璃對視,眼神有些複雜。

琉璃抿了纖薄的紅唇:“原來是師伯,先前皆是我冒昧,師伯見諒。”這話雖恭敬,隻是卻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

骨玉回頭一看,見是骨七前來,忙轉身道:“師父怎的親自來了?”

骨七沒有理會他,隻向著琉璃邁出幾步,聲音嘶啞:“丫頭,你知我是你師伯?”

見他這麼問,琉璃勾起唇角:“怎麼不知?不過約莫是師伯離開家族很久了,連族訓都忘了個差不多,”她瞥一眼骨玉,“竟不知何時起,骨家外派的暗衛還能保留本姓,甚至生子認徒了!”

她這話指責的意味甚重,骨玉有些沉不住氣了,骨七一張臉卻石雕一般巋然:“丫頭,你太小了,尚不懂我的苦心。”

“我是不懂,隻是不曉得師伯的心是苦心,還是野心了。”琉璃又瞥他二人一眼,卻也清楚他二人在自己麵前雙雙露麵,自然不會隻是為了說幾句話,便將肩上的夜弓取下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二人為何要盯上我,論武功我也拚不過你們。但是今夜你們要想將我怎樣,卻也不是多容易的!”

她的話音未落,一張漆黑沉沉的夜弓便瞬間拉滿,布了並排二支蓄勢待發的利箭,遙遙指向骨七與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