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爾,你怎樣?”赫拉斯殷切問道。
靳雨青揮揮手:“我沒事,外麵如何?亞倫他們還撐得住嗎!”
“狼群大部分都被堵在聖殿之外,雖然我們早有防備,但數量確實太多了。”赫拉斯指著哈裏斯道,“必須趕快把這個控製它們的頭兒解決,狼群自然就會散去。”
哈裏斯捂著自己肩膀,倒在血泊中,胸腔的鼓動似要破膛而出:“尤裏卡,我的兒子,你過來……既然我肯定逃不過你們的刀斧,那麼有些話必須得告訴你。”
尤裏卡站在前方,肅目而視,手中刀已斜刃而向,血滴順著刀刃流下。
“尤裏卡!不要去!”靳雨青跨前兩步,生怕發生什麼似的攥住了男人的手臂,真摯地看著他的眼睛,“不要去,天快亮了,尤裏卡。”
明日天亮你就自由了——尤裏卡低頭凝視著青年,想到他說的這句話。
自由,確實很吸引他。
“你不想離開這裏嗎!不是想逃離我的控製,逃離岩島嗎!”哈裏斯叫著,晃爾又桀桀大笑,“你以為我死了你就能自由了?哈哈哈!”
尤裏卡皺起眉頭,空著的手捧住靳雨青的臉頰,吻了吻他的鼻尖,“別怕,我,回來。”他蹦了幾個單詞,慢慢拂掉了胳膊上緊攥著他的手指,腳下邁步向哈裏斯走去。
“……你”
赫拉斯抓住靳雨青,將他拖回安全範圍,阻止道:“他們父子的恩仇,總要自己解決。”
尤裏卡半蹲在哈裏斯身前,附耳過去。
靳雨青兩人隻看見兩人低聲說了什麼,哈裏斯麵容猙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著,仿佛一具新鮮出土而快速風化的幹屍。尤裏卡撩起凹槽裏的血液淋在他的身上,才得以叫他殘存一息。
哈裏斯驟然揚起雙臂,高聲嗤笑:“你永遠——”
尤裏卡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一刀捅進了哈裏斯的胸膛!
沒有鮮血四濺的血腥場麵,隻有磕磕哢哢骨頭崩碎的動靜,那男人似風幹了的石塊,在尤裏卡的刀下幹癟成一團。靳雨青惶惶看著,似乎耳邊還回蕩著哈裏斯詭異的喊聲。
尤裏卡背對他們沉默著,不知是不是在哀悼,畢竟算起來哈裏斯也是他的生養父親。許久後他才站起來,連刀也沒拔,回身向靳雨青走來,麵上殺氣死氣一同縈繞。赫拉斯下意識擋在了靳雨青的身前,將他阻在三米開外。
靳雨青與他對視著,竟覺得他此刻的表情陌生地嚇人,眉眼間罕見地染上了本不應屬於他的悲哀。
仿佛一把菟絲絞花種子突然破土而出,紮根在尤裏卡的腳下,彎彎長長地纏繞著他的雙踝,開始孜孜汲取著他生命的活力。
“散了!散了!狼群全部散去了!”密室的門被撞開,獵鷹團的同伴們興高采烈地湧進來,歡呼著將他們三個拉出去,“這可真夠險的你們知道嗎,那狼差點就啃了我的手,跟啃辣雞翅似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述說起來,道這一樁完事兒後回到王城,定能得王庭獎賞不少金幣。
靳雨青站在那裏,看尤裏卡轉身去往哈裏斯的臥房,便也悄悄跟了上去。
進入房間時,他正站在窗前呆望著遠處的海麵,冷雨潲了進來,狂風劈得窗戶啪啪作響。靳雨青摸起一件袍子給他披上,也不說什麼,係扣子時手卻被他輕輕握住。
“雨青,我自由了嗎?”他垂下被雨打濕的墨睫,瑟瑟地望著靳雨青,流利地問道。
“是的,你……自由了”靳雨青說出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心虛。也許是因為尤裏卡那雙質疑的眼神,又也許是他突然變流利的語言,讓他覺得心裏恐慌到沒底。
尤裏卡到床上躺下,握著靳雨青的手遲遲不願放開,半晌才懇求似的,說:“能陪我睡麼,明天便走了。”
靳雨青心裏揪緊,臉上卻笑:“好。”
樓下傳來合唱的歌聲,是王國流傳百年的歌頌英雄的詩謠,暴雨在這座小島上肆虐,仿佛一|夜之間就洗淨了它的隱秘和血腥。
靳雨青躺在床上,習慣性地要將尤裏卡攬進來,卻反被對方率先圈進了懷裏,他聽見狂風掀起窗簾,聽見心髒的鼓動,聽見粗重的呼吸。
也聽見……什麼東西生長盤繞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