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穩的日子過了一陣,天卻已經入了秋,樹葉尚未脫落,黃綠斑駁地掛在梢頭。
男孩子的個頭總是拔的很快,再加上每日大強度的武藝訓練,睿王好似抽柳條似的,身高蹭蹭的長,反倒顯得身子更加瘦了許多。
秦太傅將睿王教導的十分出眾,與頭幾個月比簡直就是換了個人似的,總是不再那麼胡鬧了,裝的頗是正經,在靳雨青麵前也能拽上幾句詩詞歌賦和治國道理了。
秦致遠以太傅之職入朝,很快顯露出他的絕妙手腕來,將前朝一灘爛泥似的迂腐文官整治的井井有條。其中不免有些狠辣手段,得罪了不少守舊派的勢力,但後頭有當朝天子頂著,再多的彈劾折子都隻能躺在皇帝的禦案上騰灰。
靳雨青頂下重重壓力,將秦致遠一步步的提拔上來,其間各種特殊關照,都把陳大將軍嫉妒的瞪出火來。
很快,秦致遠在朝上的排位從最末站到了最前,甚至比陳小侯爺還要官高兩階。這讓陳乂十分不滿,但是散了朝仍要自討不痛快,走到秦致遠跟前,酸溜溜地叫上一句“秦大人”。
在大晉落雪時分,靳雨青一道皇旨落下——讓百官再次議選丞相,朝中也因此難得沸騰了一番。
終於,大雪初霽。
秦致遠拿起整齊折疊著的官服,屏退了僅有的小廝,獨自站在銅鏡之前,將象征著百官之首的丞相朝服一絲不苟地穿戴。
罷後深呼了一口氣,走到側屋中,朝一對牌位跪拜叩首:“爹娘,兒子終於走到了這一步。致遠定不負父親教導,將秦家複興。”而後張了張口,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人的影子,目中一亮。
門外小廝是打小就跟著他家公子的,公子為了能入仕吃了多少苦頭也隻有他看的見,每次糟了挫折,公子都是把自己關在側屋裏,沉沉默默一夜,第二日出來卻又是溫言和笑的。
如今公子如願,他竟是忍不住先抹了把淚。
屋中秦致遠拜罷父母,低頭看著自己胸前朝服的繡飾,獨自惶惶了許久。直到腳都跪麻了,才巍巍站起來,從隱蔽抽屜裏拿出一個木匣。
他將木匣中僅有的一枚玉佩仔細擦淨,小心翼翼地佩在腰間,唇畔微微勾起了幾許。
“終於,終於更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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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
靳雨青咬著筆杆子批閱奏折,殿內擺著幾盆花匠傾心培育的觀賞白梅,也未點熏香,幽幽地一股自然清新的香氣。手邊是太醫院新研製的藥酒,酒性不烈,尤其適合這種季節交錯的時節小爐醅熱了飲用,滿口留香。
他喝得不錯,後又聽說對通筋活絡很是有效,遂也派人給陳乂府上送了一些,那人常年在演武場上訓練,想來多少喝些也有益無害。
朝中有了丞相壓陣,他個皇帝終於能袖手坐閑了。凡是懶得管懶得看的,通通一股腦都往丞相府裏派。
小口嘬著藥酒,靳雨青握著朱筆也頗有些心不在焉的,眼下大晉一路順遂,卻也不知還會不會有戰事,他又何時能夠擺脫這身龍袍,趕緊脫身去往下一個世界。
每順利走完一個世界,他就能獲得一定的“帝王值”積分,照係統的話來說,隻有積分累計到了一定程度,才會觸發“返回真實世界”的隱藏條件。
所以說,沒有積分一切都白搭!
前幾個世界他尚且手生,拿到的積分並不多,這樣下去也不知道何時才是個頭啊。
可是一想到某個人,竟也有些舍不得。
正鬱悶地掰著手指頭算著自己到底有多少分數,殿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書魚一路踉蹌地闖了進來,氣喘籲籲地連聲直叫“陛下!”
“慌什麼慌什麼,兔子咬你尾巴啦?”被打斷了思路,靳雨青皺了皺眉。
“死、死了!”
靳雨青納悶:“……誰死了?”
書魚喘了幾口氣,才掏出一封信來,火漆封印,白羽加急,封上字如血書。然後才咬清了口舌,扶著胸口,清晰地說道,“封國太子封宇,死在了我們廣南郡縣城的集市上!”
靳雨青眸孔驟然一縮,一把將信奪走。
當初令陳乂秘密成立情報暗軍的時候,便也立下了一整套的傳訊製度。尋常消息普通封箋即可,重要訊息可以朱筆加急,以此一一逐級往上,唯有十萬火急片刻稍等不得的情報,才得以火漆封印、血書題字,此封信更是附以白羽,千裏加急送回京都!
靳雨青粗魯地撕了封口,將其中內容快速閱畢,神色愈加凝重,後牙咬地哢哢作響。
他就該知道,就該知道!
當日陳乂訂親時他改了世界線,此後一直沒什麼動靜,北方邊境平和有序,西部也治理的井井有條。他原以為不會再另生什麼事端,就此安安分分走到係統判定大晉挽救成功,他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