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孫大力沒有去掃廁所——策論課的教材印刷裝訂好了,他要把那些厚厚的未拆封的教材送到經館去,同時還要修好經館大教室講台破損的地板。
走在經館的過道,有的教室傳來郎朗的讀書聲:“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於天。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
有的教室坐滿了學生卻非常安靜,放眼望去所有學子都在奮筆疾書,這大概是在上詩賦課吧,黑板上寫著八個大大的字:“文以載道、敬惜字紙!”
還有的教室裏傳來激烈的辯論聲:“教授、聖人不是這個意思,聖人所言“三思而後行”是說不要讓我們想得太多,想好了就坐言起行、立刻去做的意思,不然聖人不會說“再、斯可矣!””
教授好懸沒一口鮮血吐在黑板上——課堂裏傳來先生幾近崩潰的咆哮聲音:“你竟然敢這樣解讀聖人言!那你說,“再、斯可矣”又是什麼意思?”
剛才不要讓大家想太多的那個人依然倔強:“聖人這話的意思是想兩次就夠了。”
教授端是怒不可遏:“你很懂聖人言聖人意是嗎?聖人本意是這個意思嗎?罰你把《學而》到《堯曰》抄一遍,明天交!”
“教授、太學鼓勵學子說真話、發表自己的見解,要以理服人!”
教授被辯駁得有些快失去理智了:“朽木不可雕也,你真是愚不可及!”
那個聲音依然不依不饒:“教授,聖人所言“愚不可及”,並非愚笨無人能及的意思,而是大智若愚、無人能及也的意思,原文是“寧武子邦有道則知……”
火藥味好濃啊。
其實這樣的場麵在太學裏幾乎每天可見隨處可見——太學嘛,本來就是大家求知的地方,不讓人說話,那還能學到什麼真東西?
策論課堂上,經館的掌門人秦博士正在用另一種風格給學生們訓話。
“今天開始的這門課很重要,是太學進階的必修課,這門課以前一直由司業大人來上,十幾年前一度由太學祭酒大人本尊親自授課,足見其重要。”
台下的學子們一開始還在說小話,聽到祭酒大人和司業大人的名號之後立刻變得鴉雀無聲了。
“這個學期開始,司業大人進宮為皇子們授課,所以由我來講。”
“這是一門很難的課,難的並不是知識點,確切而言,難的並不僅僅是知識點——難的是你們接下來要係統學習的方法。”
“你們會接觸到許多顛覆你們既有格物致知方式的新思路、新角度,會讓你們覺得很痛苦,隻要能堅持下來,你們就會有收獲,這些讓你們痛苦的新方法,是高級的思考方法,掌握之後會讓你們一生受益。”
“這門課有許多種講法,在大夏其他地方的官校大多講聖人言、然後讓大家為聖人言做注釋,以期博古通今之後又厚今薄古,從而為往聖繼絕學。”
“但是,這裏是堯城,此處是大夏太學,我們要體現一個國家最高學府的水準和我們這一群師生麵對問題、思考問題、分析問題的能力,因而在我的課堂上,第一不講聖人言、第二不猜聖人意。時過境遷,若再用今人的語境揣測聖人當時的心情,多少有些刻舟求劍緣木求魚的荒唐,我篤信聖人更願意青出於藍勝於藍,更希望一代一代的有誌之士將真正的學問傳承下去、發揚光大。所以,對待聖人和燦若群星的先賢們,做為師長,我的態度隻有十六個字:此心光明、夫複何求、雖不能至、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