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某一天當我看完他所有回憶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段話不是他對母親想說而一直無法說出的話。而是,當年母親在離開他時寫給他的一段簡單而深刻的文字。
每次當我在惹父親發怒的時候,他總會說我像我的母親,太倔太傲了。如果我哭泣的話,他就會哄著我說,不要像母親那樣過於善良。
我記得於十四歲的那年,我曾狠狠地與父親吵過一架,原因隻是為了一個我喜歡的男孩。
那個男孩叫林暗然,他大我五歲。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十九歲的男生。而我總是會用一個孩子這樣的詞語來定義他。最初遇見他的時候,是在我十四歲的那年冬天。
那年冬天,我一個人坐242路公車去鄰城最大的音像店找王菲的CD。那一天的我顯得有些許的怪異。可能是因為我的打扮。很冷的冬天裏我卻穿起了一件帶點繡花的旗袍,露出纖細修長的腿。那件旗袍是在我的苦苦哀求下,阿姨去店裏特地定做的。最初產生這樣的想法的時候,是因為我在父親書架上的一個角落找到的一張舊時的照片。照片上的那個女人高挽著發髻,有著清晰而秀氣的輪廓,氣質而哀傷的麵容。她穿著一件紅色的旗袍,上麵有蕾絲的繡花,明亮的卵黃色的毛絨披肩,輕淺的笑意,微揚的唇角。我知道,她便是我的母親。
那時候的我曾想象過未來的某一天我會再次看見她,我會想象著自己以後是不是也會長成她照片上的樣子。我喜歡紅色,不僅僅是因為在我年少的知覺裏那種色彩比黑色性感,還因為它在性感裏多了幾分濃情與刺眼。我從來不會用豔麗這樣的詞去形容紅色,因為我覺得紅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存在,它從來就不會沉陷於媚俗。
記憶中的那天,我穿著那件紅色的旗袍,披著卵黃色毛絨披肩,學著照片裏母親的坐姿,微斜著靠坐在最後一排。那個時候的我,忽然希望在某個瞬間能夠看見母親的臉。有時候也也會常常懷疑自己患上了某種心理疾病。在最深處的世界我是知道的,那是由於母親的離開所造成的。我活了這麼多年,母親,於我而言,隻是一個編織在想象的世界裏的那樣一個女人。她唯美,善良,高貴卻又卑微。
他是在第二個停靠點上車來的,當時他的身上背著一塊很大的畫板,左手提著一個墨綠色的工具箱。由於沒有座位了,他隻好一直站在離我不遠的前方。我感受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盯著我。當我轉過眼睛去看他的眼睛的時候,我們的目光在某個瞬間相互碰撞在一起。隨即,他又不太好意思的移開。但當我望向別處後又再次回望過來的時候,我們的目光仍然又碰在了一起。就這樣,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彼此的目光與目光遇見又離開的次數不下二十次。
那天很莫名的,他跟著我下車走進了那家CD店。在我拿起一張王菲的碟子的時候,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我轉過臉來望著他。他很快地縮了回去,朝我抱歉地笑笑,不說任何的話語。
我轉身走開,去一排排長長的架子上翻看其他的CD。他就一直地跟在我的身後。
我終於轉過身來,大聲地對他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依然是抱歉地衝我笑笑。然後從挎包裏拿出一支筆,輕輕地在我左手上寫到:女孩,我想請你做我的模特,可以麼?
四、親情
我與林暗然的遇見就來得如此地突然,我安然於這種宿命。甚至現在每當我想起那時候的情景,就忍不住想哼唱王菲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