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君武後來回憶這件事時說:“這對主人當然是不敬的,但是他們勤奮作畫的精神也使我減少了對他們的不滿。”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老國畫家傅抱石感慨地說:“我看到有兩個人,將來前途無可限量,一個是石魯,一個是亞明。我希望他們跑得慢一點,不然我們這些老的就要被拉下來。”
正是他們倆人的刻苦,才在以後的中國畫壇上取得了“長安”“金陵”兩個畫派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高效砥礪出鋒芒利劍,石魯以他頑強的進取心,獲得了生活的真諦,別有一格之美。
如那次在廣東,他沒有畫那些名勝大景,卻創作了一幅《家家都在花叢中》,茂密的花、樹和具有地方特色的民房建築,南國景色被他巧妙地抓住了。
當然,石魯更多的生活是在陝北,在延安。
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原,如果在山頂眺望,幾乎都是差不多的連綿不斷的黃土山包,使人感到單調平庸,石魯卻從這平庸單調中發現了它各色的美。
華君武在評價石魯的藝術時說:“……石魯畫的《冬山似睡》,使這些土山頭有了生命,感到它們的氣勢浩瀚,感到它們寧靜的美。石魯還畫了許多平凡的風景,南泥灣的樹林,堆著南瓜的平頂窯洞,無不給人一種美哉大自然的感覺。石魯是用感情來畫畫,他歌頌祖國,歌頌土地。如果用伯樂相馬來作比喻,未被人們發現的自然之美,被石魯相中了,我認為這就是石魯藝術之奇妙。”
天下的名山大川,本來在大自然中都是籍籍無名的,像黃山、泰山、桂林、三峽……它們之所以成為名勝,也是人們去發現了才有名氣的。無疑還有更多未被發現的山山水水需要畫家去發現,而石魯將被人忽略或常人不屑一顧的黃土高原收入他的畫卷,不能說不是一個巨大的貢獻和創舉。這渾厚蜿蜒的黃土山巒,恰恰是孕育他藝術美的生活搖籃。
關於美的研究,一向被藝術家們視為深奧而又玄妙的課題。一言蔽之可以將美劃為兩大類,即我國古代曆來的陽剛之美和陰柔之美的說法。西方美學家亦將美區分為壯美與優美兩種形態。
這種理論如果拿到繪畫藝術上權衡,石魯的作品無疑是前者。他畫蘭,一葉一花也美;他畫梅,一枝一幹也美;他畫山水,一峰一石也美;他畫人物,一舉一動也美;他的書法印章,更是氣象萬千,也美。這種美是粗獷的,豪放的,是壯美,是陽剛之美。
“野怪亂黑”,在十年裏雖被當成一根打人的棍子,但公允地說,這四個字恰恰概括了石魯藝術的基本風貌。
石魯這些美的得來,不是鑽進小房子裏臆造而成,而是完完全全源於生活,是他從生活中所提煉的所認識的獨特的美。
如果把繪畫作品當作舞台上的演員來看,石魯的作品則屬於李逵、魯智深、張飛、竇爾敦之類的角色,也相當於現代演員中郭振清、達奇、趙爾康所扮演的人物,是堂堂的男子漢,充滿了勃勃的“丈夫氣”!
許多年來,一些平庸之作恰恰忽視了陰柔、陽剛之美的多樣性和群眾多樣性的審美要求,作品都畫得很甜,甜膩膩的,像女性演員等同於粉麵紅唇,彎眉大眼,柳腰纖指,甚至挑演員、登雜誌也以此為準,而不管其他氣質、演技如何,這就抹殺了美的個性,更嚴重的是對男性外形美的曲解。銀幕舞台上的某些男性外形,大有“都是一娘生”之慨,更叫觀眾受不了的是他們帶有明顯的“雌化”傾向。石魯決不這樣,他也反串“小生畫”,但不是“奶油小生”,他的作品裏沒有那種味道,他有的是“黃土氣”、“窯洞氣”,歸根結底是生活氣。就按他的“花臉”行當來說,也毫不單一,既唱“架子花臉”,也唱“銅錘花臉”,來段“黑頭”也滿不錯,鮮明的藝術個性,豐富了他所塑造的每一個作品“形象”。
記得郭沫若在為關良畫的一幅《翠屏山》(石秀智殺裴如海)上題道:
“好個石秀,解除奸宄。像這樣拿個木魚,不如有刀在手。”
石魯的人,石魯的畫,又都像石秀,他時刻擺出一副“拚命三郎”的勁頭,憑著一股英雄膽,拚出了風格,拚出了個性,拚出了他藝術和名字的不屈不朽。
(未完待續)(責編:魏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