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空的銀發在冷肅的寒風中翻飛亂舞,顯得格外的悚目顫心,卻令他死而不倒,忠貞浩然的英雄豪氣更添數分悲壯,驚烈。
這正是“伏魔莊”的莊主左南,蕭千一心中也不知是敬仰?還是感激?或抑是悲憤?
他癡癡地長跪在地,周圍萬籟死寂,他竟然忘記了恐懼、陰森、血腥。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麵頰微痛,霍然驚醒的他用手一摸,原來是一丁點泥濘。他忙起身,仰頭回望,隻見雕梁畫棟空蕩隱晦,冥冥幽風,猶閻羅府宅,哪來泥濘?
莫非世間真的有鬼作崇?
就在此際,一聲輕“咳”冷不防傳來。
咳聲不大,甚至有些輕柔,但落在這陰森、死氣沉沉的空間,卻無異如一聲驚雷,令本就驚恐交迫的蕭千一幾乎跳了起來。
冷顫中,他霍然轉身,循聲看去。
隻見大廳門口,不知何時已站立一位白衣青年。隻見他麵含微笑,負手昂然,白衣勝雪,俊美的臉上梭角分明,英姿勃發之中隱現絕代風華。
令這陰森,死亡的大廳中增添了一份從容,脫俗。
無論是誰見到他,都忍不往要放鬆一下心情。
“你是?”
蕭千一輕輕透了口氣。
白衣青年看了他一眼後,卻沒有回答,而是把目光移向別處,緩緩跨進廳來。
蕭千一呆呆地看著這位不速之客,心中暗暗驚疑:這人看來氣質不凡,他來此,想幹什麼?
此刻,白衣青年走到一具屍體旁,仔細看了看,又翻過屍體看了看,再走向另一具屍體……。
就這樣,他前前後後看了數十具屍體後,徑直走到左南的屍體旁,
蹲下身,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
然後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蕭千一身上:你是左南的什麼人?
似乎直到這時,他的注意力才正視到這個山村野夫的少年人身上。
麵對著神英煥彩,玉樹風華,就如一麵瑰麗絕世的寶鏡貯立在自己麵前的白衣青年。
不知為什麼,蕭千一突然感到一股從來未曾有過的巨力壓在身上,令不自覺地麵紅耳赤,自慚形穢,一時之間,竟忘記了回答。
白衣青年目光微微一轉,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輕輕道:“小兄弟,不用緊張,你是剛出江湖不久吧?
“嗯……是的,”
見對方神情友善,蕭千一頓覺心中輕鬆不少。
白衣青年點點頭,又微微笑道:你初出江湖,一個人對著這滿屋的屍體,不害怕麼?
“害怕”,
蕭千一誠實地點點頭。
“你既然害怕,卻為何還要來到這裏?”
蕭千一的目光一轉,落在左南的屍體上,心中頓時莫名地湧起一股酸楚的氣血,他忍不住,重重道:隻因為他救過我一命,所以……我必須得來……。
“好”,
白青年突然豎起大拇指。目露讚賞之色。
然後他目光落在左南的喉嚨上,緩緩道:他們全都是死在同一武學之下,被人一擊破喉,你可曾看出這傷口是何物所致?
“是不是黑血指?”
蕭千一突然記起左南的話。
“不”,
白衣青年搖搖頭:看起來很像是指功,其實並不是。
“不是?那是什麼武功?”
蕭千一怔了怔。
白衣青年沉吟道:這個極有可能是……,
他剛吐出這幾字個字,便霍然抬起頭,硬生生頓住。雙眼定定地看蕭千一,目光閃了閃道:依你看來,這是什麼武學?
蕭千一無奈苦笑:我本不懂武功,又怎麼看得出來。
“你不會武功?”
白衣青年的目光閃了閃,大感意外。
蕭千一堅定地點點頭:不錯,我真的是不會武功。
白衣青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緩緩轉過身去,輕歎道:你既不會武功,又何必涉江湖險境,此等是非之地,你還是速速離開最好,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越遠越好!
他語氣平淡從容,但說到後來已有些悵然蕭索之感。
言語間,人也緩緩向外行去。
蕭千一本想衝過去拉住他,問他的姓名,想要跟他道別,他甚至想跟他交個朋友。
但他卻沒有這份勇氣,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巴巴地看著對方的背影漸漸在門外消失……。
門外,突然清亮的歌聲傳來:天涯遠,飛雪茫,鬼門近,血雨狂,霸王氣,金弋揮,英雄淚,白骨堆,紅顏在,情無常,酒如故,人斷腸……。
歌聲高亢豪邁,蕩氣回腸,卻又隱含滄桑,無奈,彷徨,顯是出自那白衣青年之口。
蕭千一聽得如癡如醉,歌聲漸遠漸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