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人沉吟了半晌,輕歎道:說真的,這個我也不知道。
蕭千一疑聲道:會不會是還有一個像你一樣大難不死的人,在為黑血屠夫報仇、傳承?
“這個麼,我不敢確定”,
那人沉吟了片刻後又道:不過,從二十年前,他誅殺無衣刀客等人的武學看來,這種可能性不大。
“你何出此言,莫非當時你也在場麼?”
蕭千一大為好奇。
那人輕輕道:當時,我的武功還差得遠,隻能在暗中偷看,那人雖然用的是黑血屠夫的身份,殺人時用的也是黑血屠夫的武學,但我總是感覺到他還身懷另一種高深武學。
蕭千一呆了一呆:那他的武功豈不是比真正的黑血屠夫還要厲害?
“那是當然,這兩種武學揉和在一起,無異珠聯璧合,威力之大,堪稱泣鬼驚神,所以,他殺起人來,必然是一招斃命”。
蕭千一駭然道: 這樣說來,他已是天下無敵。
黑暗中,那人沒有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後,嗄聲道:但他還是有破綻的。
“什麼破綻?”
蕭千一脫口道。
黑暗,那人的語氣突然一轉:你本身不會武功,我說了你也不懂,你還是快些走吧。
蕭千一怔了怔,不明白對方態度為何突然一變。但就在此刻,他頓時想起一個人來。不由脫口道:我先前的同伴呢,前輩可知道他在哪裏?
那人緩了一緩道:他在我這裏的……。
“你把他怎麼了?”
蕭千一急忙道。
那人淡淡道:沒什麼,我隻不過想把我鑽習數十年的武學傳給他而已。
“啊……傳授給他?”
蕭千一霍然一怔,心裏隨即一陣失落,呆呆不語,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憂。
“其實你也不錯,算得上練武的奇才……可能你的奇遇還在前頭”,
那人似已看透他的心意,隨即輕輕吟道: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一個深藏井中的馬夫,居然還飽讀詩書,不能不令人驚訝。
古意盎然中,透出淡淡的勸慰。
黑暗中,蕭千一霍然抬頭,豁然開朗。
“所以你先走吧,若是有緣,過不了多久,你們便可相見”。
“好,謝謝前輩”,
蕭千一深深吸了一口氣。
黑暗中,一股氣流如潮水般湧下,托起蕭千一的身體迅速向上浮升……。
不一會兒,光芒刺眼,蕭千一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就在此際,他感覺自己已衝出了井口,落到了地麵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張開眼睛,站了起來。
揉了揉眼睛後,舉目向四下看去,這裏果然是伏魔莊的後園,不遠處就是圍牆,枯草遍地,荊棘叢生。
十丈遠的地方,是散發著臭味的馬棚豬圈,周圍散落著幾棵孤零零的矮樹。
觸目所及,荒蕪之中泛起累累淒涼。顯然,平時很少有人過來這裏。
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不但沒有一絲暖意,反而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蕭千一攏了攏雙手,向前麵走去。
園中,一片死靜,連飛鳥、老鼠的聲音都聞不到一絲。大大小小的房屋在枯枝落葉的掩映下就像一座座墳墓,陰森.恐怖.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令人忍不住幾度嘔吐。
當空的陽光穿透厚厚的樹蔭,灑出幾縷光亮,顯得孱弱,蒼白無力。
非但沒有給人絲毫的欣喜,溫暖。反而讓人更覺陰森,哀然,寒濕重衣。
天地間隻有腳步聲,沉重、緩慢、一聲一聲,伴隨著枯葉落枝在腳下身碎的淒叫聲,響徹滿園。
蕭千一站在伏魔莊那高大巍然的大廳門口,目光掃處,忍不住身形顫抖,頭皮發麻。
昨夜那些豪氣勃發,各俱神態的鮮活麵孔,如今卻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下,變成了一具具僵硬的屍體。
廳中,零落著斷劍、破帛……更有血淋淋的掌、指,顯見昨夜持殺之殘酷,慘烈。
蕭千一緩緩走進廳中,隻見每具屍體傷勢雖不一樣,但每個人的喉部都有一個扁圓的傷口,黑洞洞的,直透後頸。
其中仍有些絲絲烏黑流出,駭目驚心,看來這便是他們的致命之傷,也是黑血屠夫殺人的一貫手法。
蕭千一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死人。
而今天,居然一下置身這麼多屍體之中,心中不覺毛骨悚然,漸覺虛氣直衝腦門……。
恐懼、嘔吐齊齊湧心頭。
他彎下身強自鎮定,幾欲不能。突然,他麵色一變,雙膝一彎,跪了下去。
在他麵前的柱子上,一具屍體斜依不倒,隻見他雙目圓睜,臉上神情卻是一副氣定閑靜之色,慷慨激昂之中隱現一絲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