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她在家裏收拾屋子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家裏有這麼多東西,從前她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家裏的醫藥箱裏都有些什麼藥;不知道家裏一共有多少套床單被套;不知道易寧楓一共有多少件長袖襯衫,多少件短袖襯衫,多少條西褲;不知道換下來的髒窗簾要拿到哪一家洗衣店去洗……
羅棠一直覺得她嫁給易寧楓,對她有多麼不公平,但其實,她從不以為。
就像現在,她關火,擰緊天燃氣的閥柄,把煮好的牛奶麥片從鍋裏倒出來,還差點燙了手。可是這些事,易寧楓平常都是做慣了的。
有誰天生就會做這些事呢!
這一刻,她突然想,易寧楓之所以會出軌,會不會是因為累了,厭倦了再這麼一心一意地照顧她了?
念頭一起,她不由得又想起那天霍佩玖在醫院裏的態度,難道他就真的對易寧楓跟雲蔓之間的事一點兒不好奇嗎?
還有一次機會,等還錢給他的時候,她還是要再爭取一下,至少,她也該知道易寧楓去找雲蔓看的是什麼心理疾病!
顏梓剛準備把盛好的麥片端到房間裏去,羅棠先開口叫她了,“顏顏,我要喝水。”
她應:“來了。”
大概是看她欲言又止,想問又猶豫的樣子,羅棠突然停下來看著她,“顏顏,我可能要申請破產。”
顏梓半天反應不過來,聽羅棠把話說完以後,她問,“已經查清楚了?”
羅棠虛晃一笑,“我還一心想讓他淨身出戶,沒想到他早就把公司,房子,車子全都過戶到了我名下,現在,所有的債也都得我一個人來背。”
“顏顏,他韓嘯,夠狠!”
她還是難以置信,“這不算夫妻共同債務嗎?你們沒離婚,難道韓嘯可以這樣一走了之?”
“我爸爸已經找律師谘詢過,他的資產轉移行為並不構成經濟犯罪,夫妻之間的糾紛算在民事範疇,現在他玩人間蒸發,除非他自己回來,否則,我要麼報失蹤,要麼單方麵提出離婚等法院通傳他回來開庭。”
羅棠說這些話的時候格外冷靜,仿佛不帶一絲多餘的情緒,顏梓看在眼裏卻是更加難過,所謂哀莫大於心死!
不用想也知道這兩天兩夜,羅棠心理上究竟經曆了些什麼。
隻怕還不止,她爸爸現在的太太,隻怕也沒少說難聽的話。
顏梓問:“那,你爸爸是什麼態度?”
羅棠冷哼了一聲:“你是想問那個女人什麼態度吧!當然是生怕我爸爸拿錢出來幫我,生怕我搶了她兒子的財產。我已經明確表態了,不會拿我爸爸一分錢,房子,車子,廠房,能抵的抵,能賣的賣,先把銀行的利息還了,再還外頭其他的欠債。”
“顏顏,這陣子我先跟你住。”
顏梓連忙點頭,“我媽在春熙路的那套小房子應該也能賣個一百多萬,我把房產證拿給你,你找人掛到中介去出售。不過,我得先給那對小夫妻打個電話,他們是在街邊做小生意的,孩子又生了那麼嚴重的病,挺不容易的。我有半年沒收他們房租了,他們一直很感激,現在突然提出收回房子,讓他們搬走,肯定得給人家一點時間。”
羅棠堅決不同意:“那是你媽留給你的唯一一點財路,我跟那個女人賭氣不拿我爸的錢,卻賣你的房子,我要是真這麼幹了,那我算什麼玩意,那我還是你親生的閨蜜嗎?你腦子怎麼想的!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她受不了羅棠質疑的眼神,隻好說:“我媽剛把華佑安在瑞士留給她的一家農場給賣了,估計賣了不少錢,她說回來給我二十萬,這點錢,你總該拿著!不然,你也沒當我是親生的閨蜜!”
想不到羅棠竟然還能打趣:“嘖嘖嘖,這華佑安死了有五年多了吧,還總能在關鍵時刻挽救你媽於水深火熱之中,說到底還是你媽魅力大!耿禮,顧清江,華佑安,哪個男人對她不是死心塌地。你媽才是真正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輩子活在男人們的寵愛之中,一輩子活在愛情之中,我們都不如她!”
顏梓看著羅棠看似唏噓感歎,實則自嘲的一臉笑意,心裏十分不好過。韓嘯的所作所為,實在傷羅棠太重,她怕羅棠鑽牛角,更怕的其實是羅棠因此而否定自己。
人最怕的莫過於被自己否定,就像當年明昊沒了,她就曾那樣徹頭徹尾地否定過自己,認定了她活著就是害人,先是外婆,爸爸,然後是明昊。
當時,日日夜夜橫陳在她心裏的,就是黃慧娟罵她的那些話,她天生就是一顆天煞孤星,但凡跟她扯上一點關係的人,沒有一個落得到好!
“你是沒聽到她打電話給我,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像她那種人,一輩子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說的好聽了是率性而為,說的直白就是自私。她這一輩子真正愛過誰,她愛的,永遠隻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