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洛陽,氣氛不那麼緊張了,侯好仇便更愛開玩笑,常惹得瓊英無言以對。本來這樣一個不著調的人如何當上教主瓊英還不知,可見他遇事後變臉一樣的冷靜睿智,不由得不心服。
“師父,如果東方海被許府的人圍攻,你幫誰?”瓊英問。
“兩不相幫。”侯好仇不假思索。
早已預料到的答案,卻不甘心仍要問上幾遍,瓊英眼中微微一黯,非親非故,父親又為江湖人所不齒,師父怎會出手。
“瓊英,你應該感謝我把你拉出東方家,你待在那裏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侯好仇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目視前方,若動不動掉入是非泥沼中去,羅斯教還能存活至今?
“有些人一生下來就生在是非中,即便有心避開,卻避無可避,”瓊英甚少出傷感之語,她眼神放空,似乎想到了什麼,“何況若人一生都要避開是非,那走這一遭又有何趣?”
“那也要看值不值得了。”侯好仇不欲再多說,策馬飛馳。
門口兩尊獅子上麵有了明顯的劃痕,大門緊閉也無人把守。不過一年,已是天翻地覆。瓊英的眼淚從心底泛到眼眶,隻是不肯落下。她都不曾發覺侯好仇已經默默離開,也忘記了敲門,就這樣佇立在門口。仍在二月裏,天寒地凍,風刮過她的衣衫,她的麵龐,都沒有心裏那陣風更淩冽。
門“吱呀”一聲開了,府裏一個下人似要出去采辦米糧,他頭垂著,背弓著,生怕被人發現一般。直到走出府門要跨下台階時,方看到一雙布鞋。
“二……二小姐?”下人愣住了,語氣裏盡是不信。
“小顧,怎麼會這樣?”瓊英聲音依舊平靜,卻發覺渾身都在顫抖。小顧在她小時候就在府裏了,那時小顧帶著她捉蝴蝶,鬥蛐蛐,多活潑多開朗的人。
小顧細細端詳著瓊英,待到回答時頭又低下去:“二小姐想必已經知道了,府主走了。”
“帶我去見母親和弟弟妹妹。”瓊英頭一昂,又恢複往日的堅強。
“三小姐被府主派去了許府,就沒再回來,”小顧道,他轉身給瓊英引路,“夫人見到你會高興的。”
進了西院,四季常青的竹子依舊,本是生機勃勃的跡象,可在寒冬未去的日子裏,卻更讓人生出一層寒意。
“離兒,學累了吧,來吃點點心。”東方夫人端了一盤栗子酥到書桌前,溫柔道。
“娘我不累,你也吃。”瓊離夾起一塊喂到娘嘴裏,他雖年幼,但許是讀書多的緣故,有著超出年齡之外的淡定從容。
“你爹如果真的出事,我必不能獨善其身。所以從現在起你必須好好學習打理府裏的一切事務,等到有一日我們都不在了,東方家還能在你手上繼續下去。”
“是,孩兒明白。”瓊離鄭重道。
“娘!”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衣裙飄起,人已撲倒夫人懷裏。
“是……是英兒?”東方夫人脫出懷抱,怔怔望著眼前的女子是否是她日夜牽掛的女兒。
“姐姐?”瓊離卻沒有夫人那般激動,反而質問道:“你為什麼走?又為什麼要回來?”
瓊英不知該如何回答幼弟的問題,便反問:“爹爹是什麼時候走的?去了哪裏?”
“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我讓你爹每隔五天想辦法往家裏報一次平安,卻也沒有任何消息,不知出事了沒有。”夫人麵有憂色。
“從爹爹走那天起,就不斷有人往我家闖,逼我們交出解藥。我們哪得罪他們了?什麼解藥不解藥的?”瓊離憤憤不平,對著瓊英也沒好臉色,“二姐你早幹什麼去了!”
看來爹爹瞞得很緊,娘和弟弟都不知道暮月朝陽的事,瓊英不理會弟弟的冷言冷語,繼續問道:“後來呢?那些闖到家中的人怎麼趕出去的?”
“府裏的守衛不多,但來者武功都不甚高,我們幾天幾夜僵持不下,大概七天左右,竟有人來幫我們趕走了他,並且叮囑我們別出府門一步,否則便會被抓去。”夫人道。
“可知身份?”瓊英攥緊拳頭。
“看來者的武功,似乎是元宵節那天來的幫派,隻是人都不一樣。救我們的人,我卻看不出他們的路數了。”
“沒有許家和李家的人嗎?”瓊英又問。
“沒有,這倒奇怪。”夫人回答。
“一點不奇怪,娘,許家和李家都不是那種人,他們隻要我爹,不會要挾你們的。”瓊英反駁,“李二公子的屍首在哪?我爹為何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