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給他難堪?”藝琳希望母親可以與她同一戰線。
麗樺放下了手中的熨鬥,拿著一件白底白色底黑色波點的連衣裙在藝琳身前照樣。“這些衣服給詩巧送去!”麗樺說得很委婉,卻不給大女兒拒絕的餘地。藝琳受母親所托拎著衣服去了父親的家。
小區不新,但很氣派。周廣成的家在十九層,以當下的市值計算這套房子應該在九百萬左右。藝琳按響了門鈴,來開門的是詩巧。“這是媽給你買的衣服。”藝琳把衣袋遞給妹妹。
“你隨便放吧!”詩巧沒有接過姐姐手裏的衣袋,領著姐姐進了客廳。周廣成早就從位子上站起來,笑嘻嘻地招呼著大女兒落座。藝琳無言以對,表情冷淡地掃書一眼房屋的裝修後,與詩巧同坐下。周廣成招命令詩巧給姐姐剝橘子,他自己則像觀賞一件奇珍異寶一樣對藝琳欣賞不已。時間和距離還是影響這對曾經心靈相通的雙胞胎姐妹。與日漸有別的長相一樣,姐妹倆的話題迥異。藝琳問著妹妹是否收到那些漂洋過海的信件;而詩巧則想知道姐姐今後的打算。
“我想找一個離家近點的,時間還算固定的工作。”藝琳的一切考慮都隻為母親。
“像你這種海歸白領,很搶手的。”詩巧的話裏帶著醋意,為了掩蓋它,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自己所在的公司也招人。隻是她後麵又及時補充了一句“不過已經進入麵試階段了”。
周廣成不知情地補了一句,他說:“不是你負責的嗎,讓你姐姐進你們公司也挺好的。”周廣成的言下之意是想讓詩巧直接錄用藝琳,不必走什麼麵試的路子。
但父親的話一來不僅藝琳沒領情,二來卻讓詩巧有些難堪——好像她並不是真情實意。詩巧想起男友的公司,於是便推薦給姐姐去。她是持著隨口說說的態度,自己沒太認真,也希望姐姐不要當真。她說:“我朋友有一家廣告公司正缺人,你可以考慮一下。”
“一會我朋友會來吃飯,你們可以聊聊。”她補充道。她並不認為姐姐會主動提起工作的話題,她自己當然也更不可能提。那是一種久別的關心,卻被蒙上了一層未卜先知的警惕——詩巧認為姐姐比自己優秀,若同處一室,她一定會變得暗淡。語畢,詩巧便起身進了廚房。
藝琳還不知道要怎樣與父親獨處,她甚至不敢將眼珠向右轉動15度。她望著窗外齊平的高樓竟看出了神。
忽然傳來一陣爭吵和埋怨。隻見周廣成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板著一臉地朝玄關走去。詩巧也跟著出來,快步追到父親的身邊。“爸爸硬是要去給你買年糕,說你喜歡吃蟹黃炒年糕。”詩巧邊說邊換鞋。
“不用麻煩,我已經不愛吃那個東西了。”
周廣成沒理會,他聽出女兒是在說謊。
“巧兒,你陪爸爸去!”
廚房裏傳出方靈巧的指令,穿破鍋鏟敲擊的聲音。
“姐,那你坐一會,”詩巧說道。她換好鞋子後又朝廚房喊去,“方媽,那我陪爸爸去了。”
父女二人出門後整間屋子似乎冷的得像個冰窖。藝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方靈巧依舊在廚房忙碌著,時隔一會兒就會端出一盤燒好的菜。菜實在沒有賣相,反正藝琳一見就沒了食欲。她們沒有任何交流,包括眼神,藝琳突然嘴角上揚笑了。她看見方靈巧在家仍舊是穿著高跟鞋,雖然跟已經短了兩寸,但也還是個高跟。她突然想起一詞叫“死性不改”,她不知道用來形容方靈巧合不合適,可她卻覺得很貼合。藝琳還是沒能抵禦冰窖的寒冷。她走到床窗戶邊,卻感受著晚風的暖意。
叮~叮咚
門鈴響起。身為客人的藝琳沒有前去開門,她以為是詩巧和父親。然而方靈巧也不會給予機會。門鈴仿佛是先傳進廚房再鑽出來讓藝琳聽見似的。方靈巧熱情無比地前去開門。“你來啦!”她的聲音像吃下十塊蜜糖般甜而又膩。她領著一個年輕男子進門,迫不及待地要介紹給藝琳知道。
“他是詩巧的男朋友,”方靈巧樂得合不攏嘴,“這是詩巧的姐姐。”
藝琳有些看傻眼,頭腦一時缺氧愣住了,一動不動。“詩巧口中的朋友大概就是方靈巧口中的男朋友吧!”藝琳不得不感歎地球小的就是個地球儀,世界一端和另一端隻要輕輕一轉動就都可以掌握在手心。
“他也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現在自己開了一家公司。”方靈巧不亞於自豪自己親生孩子一樣地自豪著這個年輕有為的男子。她的驕傲不言而喻,她笑得更加狂妄,以為藝琳那是羨慕——望塵莫及的暈眩。
不是每一次和心儀的人相遇都是美好的,至少這一次是令人窒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