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再見,再見(四)(1 / 2)

詩巧在姐姐前往美國後的第二個月就發生了一件大事,每一個女孩都必將經曆的大事。她照常早晨六點起床,卻在馬桶上坐了許久。想著底褲上鮮紅的血漬,她感到惶恐和羞恥。她覺得自己將就此變得不同,麵對魏萊她也將不再有優越感——她曾以自己沒來初紅而感到自豪。她找遍衛生間的櫥櫃都沒有找到昔日曾瞟見到的安爾楽,她隻好疊起厚厚的衛生紙作為替代。詩巧走路不再像往日那般輕盈,她走的很謹慎,很慢。她不讓魏萊快步走,甚至課間休息時都不讓魏萊起身。她們是同桌,從幼稚園開始就是。她們之間沒有秘密,以至於詩巧對月事的初識也是因為魏萊。“我來月經了!”詩巧羞於說出這樣的話,她覺得月經這一次實在不雅。可她又不得不說,因為她寄希望於得到魏萊的幫助。

“你和你阿姨說了嗎?”

詩巧搖了搖頭,一臉煩愁。

“那你用衛生巾了嗎?”魏萊很小聲地又問道。

詩巧還是搖了搖頭。她看出了魏萊的疑惑,於是耳語解釋道:“我用紙墊著,你的來了嗎?”魏萊搖了搖頭,表示還要等待一個星期。她們的對話淹沒在老師洪亮的教學聲音中不被發現。魏萊同情詩巧的同時也偶然地迎來了一種自信,那自信正一掃她之前的挫敗。魏萊覺得自己的經驗將會對詩巧有很大的幫助。那疊厚厚的紙終究還是沒能抵抗那來勢洶洶的紅水,詩巧“淪陷”在女生廁所的蹲位上大叫魏萊的名字。魏萊發育的早,身高一米六,曲線也較為突出,她又不穿胸罩,快步走路時,胸是振蕩的。她應該也是不喜歡自己過早發育的****因此她總駝著背,不敢穿淺色的T恤。詩巧急切地等待著密友的救援,她討厭自己是個女孩。魏萊最終還是趕在上課前兩分走進了女廁,她去了四間辦公室,毫不難為情地向五位女老師討要了衛生巾。其中有一位還是資曆頗深的老教師。魏萊以為月紅是一輩子的事,一位新進的音樂老師幫助了她。

“呀,透出來了。”魏萊有經驗地朝詩巧的屁股看去。

“很明顯?”

魏萊點了點頭。

詩巧那隻跨出廁所門的腿又收了回來。“會不會之前就透出來了?”藝琳又焦急又厭煩待在廁所不敢出去。正值酷熱的九月,誰又會穿外套呢!魏萊讓詩巧大膽地走,她緊跟在身後,保證沒人會注意。詩巧根本無心上課,一股莫名的火焰正在頭頂燃燒。她托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聽不見魏萊嘰裏呱啦地說些什麼,隻覺得眼前的事物突然被淹沒在水中。她想媽媽了,比任何時候都要想。她沮喪地回到家,第一時間將自己反鎖在了衛生間。她又在馬桶上坐了許久,她不再不知所措。那包安爾楽又突然出現了。一起出現的還有幾條新內褲,它們一起被放在洗臉台。她繼續要擺脫困境,所以毫不猶豫的用了。她知道那是方靈巧準備的,她也知道床單和被褥是方靈巧換的。詩巧並沒有在第一天感到對方靈巧的依賴,反而是第二天,她飽受痛經的折磨時,她對她產生了感激之情。以後的每一次,方靈巧都會為她清洗髒衣物和煎紅糖老薑茶。正如雪中送炭會讓人銘記在心一樣,方靈巧的信心照顧,詩巧都記在心裏。她開始叫她方阿姨,然後改稱她為方媽媽。在周廣成調去蘇州工作期間,方靈巧每個周末都會回上海,隻為給詩巧做兩頓熱飯菜。不得不說方靈巧是真心對待周家人。所以當周廣成不斷地追問電梯所遇之人是不是麗樺和藝琳時,詩巧撒謊了。她覺得父親的急迫正悄然無聲地傷害方媽媽。

周廣成是心切,但畢竟是他對麗樺有虧欠。何況眼見麗樺衰老的如此神速,罪惡感更加折磨著他。詩巧沒有把偷偷見母親的事告訴父親,她認為自己有能力處理好這個困局,讓每一個人都不受傷害。在方靈巧潛移默化的影響下,詩巧也逐漸成為一個自信,好勝,有決斷的女子。她在方靈巧那兒得到了缺失的母愛,因此麗樺再怎樣彌補,她們的母女情總持續在26℃,不會再高也不會下降。

“姐,後天是爸爸的生日,你回家吃飯吧,爸爸很想你。”詩巧撒嬌道。

藝琳不知道詩巧以何種的心情說出這番話,但她可以知道妹妹對父親的愛勝過母親。藝琳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回了一句“再說吧。”些許是詩巧對母親說了什麼,或者是母親還深愛著父親,麗樺開始不停地遊說著藝琳。“你真的想讓我去嗎?”藝琳慵懶地躺在沙發上,放下手中的雜誌看向正在熨燙衣物的母親。

“他畢竟是你爸爸!”麗樺沒有抬頭。

是啊,藝琳也曾想著那畢竟是她的父親,她們沒有隔夜的怨恨。所以藝琳在自己掙到錢時,也給父親買了一條全羊絨的圍巾。可是,麵對著母親和那個濃妝豔抹的方靈巧時,藝琳便打消了和好的念頭。她會一輩子都不原諒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