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對,就是那個聲音。藝琳在阿姨的話裏找回了母親的聲音。“你有沒有傷到哪裏?”藝琳有些哽咽,仔細打量著阿姨的全身。
“姑娘我真的沒事,謝謝!”阿姨堅持。
“姑娘,阿姨怎麼能叫她姑娘呢,”藝琳胸口結痂的傷疤似乎又閃爍起紅色的亮光,“難道媽媽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識了嗎?”
小車司機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要求索賠,車門有一道明顯的劃痕。
“對不起,師傅,你這轉彎的速度也太快了,我已經盡力讓開了。”阿姨幾乎要哭了出來。她可沒有錢賠償,即便那是一輛普通低檔的車,她也賠不起。
司機不肯罷休,叫囂著要報警。
“好啊,你報警,”藝琳狠狠地說,“反正有攝像頭,我看你怎麼和交警說。”
司機看了藝琳一眼,有些慌。他四下張望,然後抬頭看見花壇中的一根鐵柱頂端有一個黑色的儀器。他一副寬宏大量的姿態想要逃走。藝琳及時拉住了他。
“你別走,你要帶她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我沒事,我沒事。”
藝琳拽著司機不放。
“她都說沒事,你這人怎麼那麼好管閑事。”
“我就是好管閑事怎麼了!”
即便是為陌生人,藝琳也會這樣堅持,隻是不帶有憤怒。她想要發泄,她承受不住母親的變化。司機掙脫了幾次都解不開藝琳的手,他便朝她揮去一拳。
藝琳躲開了,反將其雙手都扣在生後,“去不去?”藝琳又使了點勁。
“去,去!”司機一臉痛苦地說。
“姑娘,你送鬆手,我真的沒事。”麗樺很著急,她擔心司機反過來向她討要醫療費。她堅持自己沒事,不願上車。藝琳留下了司機的電話號碼,並且警告他有攝像視頻為證。
“謝謝你,姑娘!”麗樺感謝這個女孩的熱心腸,她沒能看出姑娘的異樣。她蹲下身子撿起橘子,騎車環衛車走了。她一心惦記著女孩的親切,卻沒有留意到那女孩緊隨其後。藝琳看著母親越過防塵帶,找準時機衝到馬路中央,撿起一隻可樂罐和幾張黏在地麵的紙張,身後即將駛來車輛。藝琳不會想過母親的工作就像是上戰場,雖然不會麵臨槍林彈雨的危害,卻要時刻警惕著偶然飛馳而來的車輛。她的母親躲過一劫,那輛白色的小車減速了,並且等待著清理工作完成。藝琳一時難掩對白色轎車司機的感激,她落下了激動的淚水。她希望能再次遇見白色轎車的司機,她要對她說一句謝謝。
麗樺帶著“戰利品”如四種福地回到環衛車邊,她笑得很燦爛,那是一種對生渴望和熱愛。
“媽媽”
“媽媽”
麗樺好奇地轉過頭,以為不是在叫她。但她卻真真實實地看見之前那個人心腸的女孩正淚流滿麵地衝著她喊媽媽。這個熟悉聲音幾乎將她從遺忘的邊緣拉了回來。“藝琳!”麗樺脫口而出,意外著竟會是這樣的相遇。她沒有得失憶症,一種複雜的情緒在她心中交織,她高興,卻也擔心——擔心女兒心疼她。這些年的苦她都不覺得艱難,倒是女兒的眼淚讓她突然感到在廢墟中求生的艱辛。
“媽媽”藝琳牽過母親的手又親昵地喚了一聲。她微笑著,眼眶裏的海洋盛開出一朵花。她沒有流露出觸碰到母親那雙粗糙的手時的心酸——母親的手不再漂亮,凍瘡的疤印使她的手已經變形。藝琳始終緊緊地握著母親的手,她替她擦去淚水,那張枯燥的臉似乎也得到了滋潤而漸漸富有光澤。藝琳推著垃圾車,比什麼時候都感到自豪;她清掃著街道的垃圾,比任何時候都認真;她和母親坐在路邊,比什麼時候都要幸福。母親不願意女兒替自己做這些,但還是抵不過女兒的倔強。在母親的眼裏女兒都是嬌貴的,在女兒的眼裏母親也一樣是嬌貴的,她們彼此珍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