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宮變(2 / 3)

葉翎汐仰著頭,不溫不火道:“你自個把這些人收編了,萬一楚麟哪天想不開,想拿你這個女扮男裝,禍亂朝綱的女子去祭旗,你也可以有兵自保。”

江臣彥驚得下巴險些掉到地上,想反駁卻又找不出理由,隻得黑著臉歎了口氣。

這汐兒真的學壞了。

到底是教壞汐兒的?煙兒?公主?還是那深不可測,行蹤不定的葉影?

入夜的風,像情人的手一樣,溫柔地拂過兩個女子的臉龐,若是在春夜,當真纏綿地讓人沉溺,可秋末的風,再柔,也帶著點點刺痛的感覺,快要入冬了。葉清歌的眼睛閃過一絲深邃,她帶著侍女音燁踏著石階慢慢走入地底。

音燁點燃了地窖兩旁的燭火,一股股陰風吹得火苗明明暗暗,音燁小心翼翼攙扶著葉清歌緩緩走著,這點到讓葉清歌心頭一軟,這密道自己走過不下上百次,每塊石頭的位置都可以在腦海中勾勒的分毫不差。

燁兒,當真是個體貼的侍女。

想到如此,葉清歌心頭砰砰直跳,感覺被她攙扶住的胳膊有點發燙。

兩人兜兜轉轉走了一盞茶時間,便進入了一個地下宮室,宮室的兩旁擺滿了一個個瓦罐大缸的,音燁熟門熟路地取了其中一個壇子擺到了中央的青石台上,她謹慎地撕開密封的壇子,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帶著腐敗的屍味。

這時,葉清歌靠攏過來,圍著壇子,雙目緊緊盯著那壇子裏,似乎期望著什麼動靜和變化。

隻見,罐子裏慢慢爬出一隻五彩斑斕的小蟲,像蜈蚣、又像蠍子。

總之,是一個長得奇異的爬蟲。

蠱。

這隻蠱,經過了大缸,瓦罐的廝殺,最終又在壇子裏勝出。

這才是冥情蠱王。

音燁倒也不怕,咬破了手指,讓這隻蠱王慢慢吸食自己的精血。

冥情蠱不同於其他蠱蟲,它不會攻擊自己的飼主。隻見,那隻在眾多毒蟲中脫引而出的蠱蟲正乖乖地依附在音燁的手指上。

音燁感覺手指有些麻麻癢癢,神情也漸漸放鬆。然而,在音燁身邊的葉清歌則是神情肅然,半晌才開口:“希望這隻蠱王能活下來。”

當蠱蟲吸食了一會兒後,便鬆開咬住音燁的手指,又過了一會兒,忽然蜷縮在一起,抽搐了幾下,漸漸僵化在青石台上。

死了。

“屬下無用——”音燁聲音有些沉重,盡管低著頭,可她還是瞧見了葉清歌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

“罷了,這不是第一隻死了,自然也不是最後一隻,死了,再培育就是了。”葉清歌秀眉微蹙,淡淡的說道,她掏出胸口的手絹,捏著僵死的蠱蟲丟入壇子。

自己曾是至陰之體,培育出的冥情蠱產量也極少,何況眼前這人也隻是個陰盛體質。葉清歌在心底苦笑:早知這冥情蠱那麼矜貴,當初自己,自己就不該讓那人奪了身子,毀了這至陰之體。

義父雖然沒有怪罪,可她自己知曉,那不過仗著破了她身子的男人是義父的心頭寶。

現在那人對自己恨之入骨,她也沒了至陰之體,成不了什麼重要人物,唯一存活的價值,怕隻有飼養這些冥情蠱。

幸虧燁兒是陰盛之體,不然,她在教內將更無地位。

“屬下無用,讓主子憂心了。”音燁的頭更低了。

葉清歌瞧著她恭順的模樣,心頭一軟,這傻丫頭,似乎還不知自己的重要性。

真的不知麼,還是?

葉清歌突然湧起陌生的暖意,她閉上雙眼,緩緩說道:“燁兒,你放心,我不會讓教主遷怒於你的。”

音燁搖了搖頭,盯著葉清歌雙目,澀聲道:“音燁隻是小小賤婢,若非得到主子賞識,怕早入了娼門,音燁無用,連累主子被教主責罵。”那字字句句都真情實意,讓葉清歌心頭一怔,她雙眸有些悵然、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種震撼和感動。

她被音燁的話語感染了心緒,悵然良久,平複了胸口堵塞的淒苦,方才啞著嗓子:“燁兒,如今這個世上,唯有我們主仆二人可以相依相偎,你切莫背棄我,離開我。”葉清歌本也是冷情之人,不會輕易袒露自己的性情,可如今她落魄至此,唯獨身畔女子在雪中送炭。

她卸下心房,自然也期望音燁是真心待她。

她已輸過一次,再也輸不起了。

音燁怔怔地望著葉清歌,見她咬著嘴唇,惶恐失措的模樣,心頭一顫,想去撫慰她兩眉間的憂傷,可也是轉瞬,音燁便醒了神智,她想起自己的身份,驀一咬牙,沉聲道:“音燁絕不生離主子。”

葉清歌將她細枝末節的舉止盡收眼底,她妙目凝視,似乎滿意音燁那恍惚神情,雖然細微的令人察覺不到,可葉清歌卻歡喜雀躍。

難道她,她和自己一般心思?

葉清歌心中怦怦直跳,驀地閃過一個念頭,她端起那魅惑眾生的笑容,娥眉一挑:“燁兒,我醜麼?”

音燁心底狐疑,順著她的話,仔細端詳著那近在咫尺的容顏。

醜麼?若是和沒被毀顏之前的葉清歌相比,是有些瑕疵。

但,僅僅隻為瑕疵而已。

這一年,彼岸教眾四處尋藥求醫,終將葉清歌的容顏恢複往昔。

唯一的瑕疵,怕隻有她額頭那道淡淡的疤痕,葉清歌為了掩蓋住那細微的瑕疵,便讓師傅在眉心刺了朵梅花,那朵綻放在額頭的梅花反而使葉清歌看起來更加嬌媚。

音燁默然,繼而道:“主子容貌恢複後,自然不醜。”

葉清歌見她那麼老實,撩撥心思甚重,她訝然笑道:“噗,那你的意思是,我容貌毀了前,很醜咯?”嬌笑間,眼中堆滿了揶揄之色。

音燁心底大呼吃不消,搪塞道:“也不醜。”

“哦?那你何意?”葉清歌饒是不解地看向音燁,不滿意她竟然敷衍了事。

音燁心中咯蹬一響,暗自琢磨,今個主子怎麼了,怎麼一副嬌嗔羞惱的小女子模樣。她麵無表情,脫口而出“佛經有雲:‘當思美女,身藏膿血,百年之後,化為白骨’,主子經過此事,還沒看透麼。”剛說完,音燁就後悔了,自個今日也不正常了,怎麼會一改恭順的一麵,竟然諷刺起葉清歌來。

她小心翼翼地盯著葉清歌的表情,正在心底躊躇,該怎麼圓了剛才那句不敬之語。

葉清歌哪知她心思,還自顧自地認為這是音燁對她這個主子有點異樣了,懂得關愛自己了,所以會語出不敬了。葉清歌心底一喜,可轉瞬又悵然若失,她目光黯然,凝視著青石上的壇子,歎息道:“是啊,美醜又如何。”隨後又自嘲道:“女為悅己者容,茫茫人海,連個悅己者都無,我又何必執著這副皮囊。”她右手抬起,撫摸著那張光滑的肌膚。

曾經她將一顆芳心錯付,換來得不過是無盡的傷害。

她有多麼愛楚商,現在就有多麼恨楚商,她本就是愛恨兩極端的性子,楚商對她的利用和傷害,早將她的心撕裂的支離破碎。

可笑曾經,自己是那麼癡迷於他。

她已無路可退,唯有逼迫自己活下去,且要活得更好,比那個負心漢活得更加順心。

她遺失了自己的心,現在也隻是將那顆心再找回來,將心一點點的再拚湊起來。

葉清歌忍不住偷瞥了音燁一眼,一顆心頓時如被蜂針刺紮,刺刺痛痛,麻麻癢癢。

她不知自己對音燁是何感情,她也不願去深思,她隻知道,她喜歡音燁待在她的身邊。

“……”,音燁無言以對,唯有沉默。

葉清歌瞧她那木訥表情又擺在臉上,嬌斥道:“燁兒,你當真無趣的很,真不知,我是看上你哪點了?”

忍不住想去試探,她對自己又存得什麼心思。

音燁淡淡問道:“主子不愛音燁的性子麼?”

葉清歌見她無動於衷,心中賭氣:“不愛——”

“那主子換了音燁便是。”音燁表情未變,甚至比先前更加生冷,精致的容顏漸漸擴散出一種傲然清絕的感覺。

葉清歌見她表情冷淡,有些張皇失措,連忙拉著她的袖子道:“好好好,怕你了,怕你了,我喜歡,我喜歡看到你這般。”說著時,牽上她素手,柔和說著:“燁兒,這輩子,都守在我身邊好麼。”那忸怩羞澀的模樣哪還是那個俯瞰眾生,都不為所動的葉清歌,葉大美人。

音燁瞧她這般膩著自己,嘴角似笑非笑,心底又是悲涼又是喜悅。

“音燁絕不生離主子。”

又將這一誓言重複了一遍。

葉清歌掛著欣慰的表情,依靠在音燁的肩膀上,把玩著她的發絲道:“燁兒,別喊我主子好麼,私下,別喊我主子。”

“嗯?”音燁任由她依靠著,有些疑惑。

“喊我清歌,喊我清歌可好?”

“好。”音燁報以微笑,輕聲答道。她不知,為何主子會要她這喚她,可音燁知道,這能讓主子開心,既然能讓主子開心,她自然會去滿足。

取悅她,不計任何代價都要取悅她。

葉清歌見她僵硬的身子漸漸轉柔,嘴角也揚起了一絲琢磨不透的冷笑:“燁兒,等教主回來,我要奪回葉家的一切。”

“嗯。”音燁的眸子猛然一亮,唇邊懸掛的笑容比葉清歌更為滲人。

葉清歌想起自己的恥辱都源於那個女子,那張美麗的容顏都扭曲成一團:“葉家郡主本該是我葉清歌,而不是她葉翎汐。”

音燁隱藏在黑暗中的雙瞳變得更加幽深。

真不知,為何身畔的女子會那麼痛恨葉翎汐。

那種深惡痛絕的仇恨像是幾世積累的一般。

“燁兒,最近若有宮中傳喚,都給我推了!”葉清歌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叮囑著音燁,見音燁疑惑,又補上一句:“不出意外,天闕將有大事發生,太子那邊還是少去走動的好。”

“諾!”音燁有些好奇為何主子要在這種能夠奉承拍馬的時機要急流勇退。她很想脫口詢問,但還是深深忍住了。

她對主子,隻要腦子和耳朵,不需要嘴巴,這是她從小信奉的真理。

也是她,能夠得到葉清歌的信任最大因素。

十月十日,宜:祈福、祭祀、結親、宴客。忌:安葬、入殮、殺生、飲酒。

楚玄翻著黃曆,舒舒服服地由著宮女給他整理太子常服。

再過幾日,這常服上繡著的爪子該多一條了。

楚玄貪婪地撫摸著胸口刺著的金盤龍紋。

“太子,諸侯王都已在紫宸殿等候殿下——”

“知道了——”楚玄抬了抬眼,把手中的黃曆丟在了桌子上。

……

“六弟,不愧為皇室第一才子,這蛟龍畫得真是栩栩如生,躍然在紙。”楚玄凝視著手中展開的畫卷良久,讚不絕口。

楚涵聞言不由輕笑:“太子謬讚,臣弟實不敢當。臣弟略通筆墨,吟詩作畫也隻是閑來消遣自娛,哪比得了皇兄當年文采風流,冠絕京華的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