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寧宮不遠處有一道專門處斬不聽話罪奴的宮門,名曰“宣化門”。本不是專門處置罪奴的,隻是日漸處置的罪奴多了,便慢慢成為了皇宮中便利的“刑場”。
一地鮮血,刺目的鮮紅和散發的腥味,狠狠的刺激著人的感官。血泊中尚還有溫度的一雙屍體,如廢物一樣丟棄著。趕來裝運屍首的宮人,麻木的下車將屍首抬上車。
“放車裏吧,本侯正要出宮,一並裝走吧。以免引人注意,遭受太多非議,太後怪罪。”
“是,侯爺。多謝侯爺。”
負責裝運處理屍首的人當然樂意,左右也不是第一次昌宜侯順帶將屍體捎帶出宮處理、昌宜侯人現在變了性子,冷漠凶殘。他要如何,旁人哪敢多問半句!他們私下猜測,定是將屍首運去做什麼巫蠱勾當的,不敢探知。
車輪軲轆軲轆,屍首被運出宮,到了一片荒郊。那兒已經大大小小的立了十多個無名荒墳。
周宇吩咐隨身的仆從:“埋了吧。”
蒼涼的荒墳,恍然間還能看見墳塚那些可憐的生命,淒楚哭求的影子。
角落裏有一塚空墳的,是他給自己立的,上頭長滿了草,一塊沒有刻字的朽木作碑。
有一種活著,叫做已經死了……
平津王府的人急翻了天,大街小巷的找蕭襲月。王府的成老管家隻差點沒有老淚縱橫了,帶著家仆暴走找人。
平津王不在,蕭側妃母子還給弄丟了!成管家覺得自己一世英名和好運,約莫毀了!平津王回來若是知道了,簡直不堪設想啊不堪設想……
最後,成老管家帶人鬧上了國公府,事情弄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國公府因罪而狗急跳牆,用了殘忍的手段擄了蕭側妃,而今還不知行蹤、不知生死。
方出了姚氏毒害王孫的醜聞,現下又來了擄孕婦報仇的醜聞,一時城中唾罵之聲四起,將國公府與將軍府的大房鄭氏一幹事,作了個對等比較。
外頭雞飛狗跳,絲毫沒有影響到蕭襲月耳根的清淨!
不,不是清淨,是寂靜!
漠北王府裏,清雅的四合院兒裏像是一座牢,將她和一庭的海棠、牡丹、芍藥、丁香……一並關在其中!
香。
悶。
這是蕭襲月的兩個感覺。荷旭、香魚兩丫頭倒是高興,在花叢裏頭撲蝴蝶,議議論論。
“看不出來,漠北王跟咱們王殿下一樣、還是個心細的。怕娘娘悶,搬來了這麼多鮮花兒。看這蜂蝶飛舞,真真兒跟片小花海似的。飲食起居照顧得妥妥帖帖,一手一腳的,連娘娘平日坐的是羊毛墊還是棉花墊子都問清楚了,照做了來。”
荷旭讚道。
香魚冷了冷嬉笑,堅定了差點有動搖傾向的立場:
“漠北王這番功夫就算做得再細致,也是斷然不能跟殿下比的……”
荷旭“噓”了香魚一聲,低聲道:“你這女子怎地那般實誠,咱們現在在人家的府上,說點好話又不會死。”
饒是如此,香魚還是堅守立場。
蕭襲月看著兩丫頭的小爭執,心說秦譽這廝當初在她們還在將軍府時,給丫頭們的賄賂還是有效。自那後,她在身邊的幾張嘴中聽到有關他的好話。
秦譽此人真是……
處心積慮!
兩丫頭撲騰累了,也坐到蕭襲月身邊來,香魚老老實實的坐著,荷旭殷勤的給蕭襲月按摩肩膀,捶腿。
“娘娘,你說,漠北王這般好吃好喝的待著咱們,是什麼意思啊?今天娘娘說院裏的那顆綠萼梅花兒樹擋著光線了,礙眼,二話不說就給砍了。依奴婢看啊……”
“依你看如何?”蕭襲月不客氣打斷,看穿了荷旭欲幫秦越說好話的目的,“無事獻殷勤,非……”
“非奸即盜,是麼?”男人含了戲謔的低沉冷聲從蕭襲月背後傳來,將蕭襲月“呀”的嚇了一大跳!
“漠北王殿下。”伺候蕭襲月左右的王府丫鬟見了秦越,齊聲見禮,喊完了得了秦越素潔的袖口一揮,都下去了。
這男人真適合做賊,走路都不帶聲兒的!蕭襲月暗罵。
荷旭有眼色,拉了不情願下去的香魚,一同告了退,直留下兩個主子。香魚不肯走,但挨了秦越一記冷戾的眼神,也再說不出別的話,下去了。
其實,蕭襲月雖本能裏防備著男人,但心底也並不十分懼怕秦越。她身上除了一身兒衣服,就是肚子裏的疙瘩,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價值。
“漠北王將本宮囚在這院兒中三日,可是滿意了?”
“囚?”秦越斟酌著蕭襲月用的字眼兒,“孤王一片保護之心,如何在侄媳婦眼裏就成了囚禁?”
侄媳婦三字他咬得很重,有戲謔之意。
讓她斷絕一切外界聯係,連平津王府的人都不能得知她一點消息,全然如同籠中鳥,不是囚是什麼!
蕭襲月冷哼一聲。“我要給王府的管家吩咐些事,免得府上混亂,會有賊人乘虛而入。”
“侄媳婦不必掛心,平津王府之事孤王已經安排妥當,誰也混不進去。”
“可是你混進去了!”蕭襲月毫不客氣。
秦越對蕭襲月的冷硬態度危險的眯了眯眼睛。
“你將孤王當外人?”
“除了本宮夫君,其它男人一律都是外人。”蕭襲月也是被關出些火氣。
秦越冷了眸子:“你別將孤王當做秦譽,孤王對你可沒那般心軟。”
“這句話當是本宮對漠北王說才是。你以為,我會因為你做的這些事對你心動麼?你做這些看似對我好,實際暗中搗的鬼,怕隻有漠北王自己心裏清楚!”
蕭襲月雖然沒有實際的證據說明秦越到底幹了些什麼,但是,憑借對他的一些不多的了解,已經能猜到他定然在布著什麼局。
秦越那張冷麵孔卻好似聽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心動?侄媳婦兒未免想太多了。孤王並不要你心。”他頓了一頓。“孤王隻要身,不要心。人心善變,一個會變的東西拿來何用!”
蕭襲月臉色白了白。
秦越個高,像一片巨大的陰影壓迫於前,平日裏莫測老成的眸子,現在如夜裏的狼一般盯著她,似有血紅的光亮。
“你,你到底什麼意思!”蕭襲月不禁後退了一步想從那陰影裏閃出來。
他又逼近一步,一字一句道:“得到你的人。”
“本宮已經身為人婦,你還想如何!”一瞬間,蕭襲月腦海裏出現了秦譽的臉,好想他立刻回來。
“無礙,孤王可以等你生下孩子。”
變態!秦越根本是個變態!他才不像秦譽,不像!秦譽不會這樣自私,冷血。秦譽冷的是外表,這秦越卻是連心都是冷的!
盡管蕭襲月那麼的想秦譽立刻出現,但實際上也知道,哪裏可能呢?而下的秦譽隻怕還在戰場上揮劍殺敵,與膠東軍死戰,與宿敵秦壑一決雌雄。應當至少還有月餘,他才趕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