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蘇軾枯木情結探微(2 / 3)

二、蘇軾枯木情結緣由分析

(一)家庭環境的陶冶。

蘇軾的父親蘇洵是一個收藏大家。他除了收藏有百餘幅高品質的畫作外,還兼收並蓄一些奇異的東西,如木假山、怪石、枯藤做的酒杯等。由於蘇洵好怪異,於是朋友隻要有奇異古怪的東西都贈與他。

蘇軾有《詠怪石》說:“家有粗險石,植之疏竹軒。”蘇軾小時候就對奇形怪狀的東西具有濃厚的興趣,並注意搜集。“軾年十二時,於所居紗縠行宅隙地中,與群兒鑿地為戲。得異石,如魚,膚溫瑩,作淺碧色。表裏皆細銀星,扣之鏗然。”[1]可見蘇軾在父親蘇洵的影響下,逐漸對怪異的木石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進而貫穿於生命的始終。

(二)文人氣格的凸顯。

中國文化的傳承與主體構建幾乎可以說與傳統文化息息相關:是“達、退”造就了文人雅士追求的境界;又由“淡薄與趣遠”之心,達到“反常求異”的境地。魏晉時期出現的“竹林七賢”即為顯例。

宋代範仲淹在《嶽陽樓記》中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它應該就是中國文化精神的立足點了。它有一個“憂”的基調。這是一個以儒家為主而糅合了道與禪的“憂”。蘇軾作為傳統文人,可謂亦官也文。在他身上更體現出強烈的文人精神及其“憂”的情結。中國文人一般以儒家忠君治民思想為情懷,又以道家與禪宗為精神釋放的港灣,因此其“達、退”升華下的“憂”的文人情結更為凸顯。在蘇軾,他乃以忠君愛民為追求,在大起大落中走完自己的一生。他的“憂”的情結讓他一生漫溢出蕭瑟、淡遠與求異的意趣。這樣,在他的詩文、雜感、題跋中反複出現枯木、怪木、衰草就非常合理了。

(三)人性魅力的折射。

蘇軾一生為官,先後輾轉出任過鳳翔、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黃州、潁州、揚州、定州、惠州、儋州等地方官員,也出任過兵部尚書、禮部尚書、中書舍人等中央大員,可謂大起大落。他在最艱苦的時候仍能保持一種操守,那就是獨立的人格,敢於堅持自己的政見。

蘇軾在《詠怪石》一詩中,借夜夢怪石,聽其自道身世的手法,讚揚其“意欲警懼驕君悛”、“萬牛喘汗力莫牽”、“震霆凜霜我不遷”的節操氣概和“雕不加文磨不瑩”的天然本色,當是以怪石自況。他作為四朝老臣,對仁宗、英宗、神宗、哲宗都能上書直言朝政之弊,進行尖銳的批評。這正如《詠怪石》詩所言,為使君王有所警懼,對政治錯誤能夠悔過,他乃不畏“震霆凜霜”。回過頭再看蘇軾的《古木竹石圖》中的枯木盤旋怪異,與一般的木葉相去甚遠。其特節獨立,儼然是作者自己操守的一種體現。蘇軾的自題畫詩說得最透徹:“枯腸得酒芒角出,肝肺槎枒生竹石。森然欲作不可回,寫向君家雪色壁。”他在錯綜複雜的政治鬥爭中飽經坎坷,憤懣不平之氣交織於心,遂發諸毫端,借枯木怪石以泄胸中盤鬱,並表明自己的態度。他詩詞文中的枯木、古木、衰草、老藤等意象當是對人生的一種思考,亦是其思想獨立的寫照。

(四)狂禪之風的影響。

唐末五代至兩宋,佛界興起一股狂禪之風,給當時的文人士大夫思想注入了新的因素。禪宗主張“自心是佛”。初期禪宗強調“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內見自性不動”(《壇經》),把自性放到了高於一切的位置。同時,初期禪宗也反複指出“自性本淨”的道理,人人都有佛性,“人即有南北,佛性即無南北;狨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壇經》)。到了馬祖道一和石頭希遷的時代,則進一步強調“平常心是道”,把“自心”進一步具體化,把佛性與日常用事聯係起來,強調自心對個人欲望的順從,“要困即困,要眠即眠”。

蘇軾作為文人的典型代表,喜好交遊,同僧人的交往頗為密切。與之交遊者,即有嵩禪師、大覺禪師、辯才法師、寶月大師、海月長老、圓通長老、秀禪師、佛印禪師、小本禪師等名僧。他與天竺辯才禪師交遊後,曾有感而發道:“乃知戒律中,妙用謝羈束。何必言《法華》,佯狂啖魚肉。”[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