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劉孟伉先生其人其藝(2 / 3)

1941年10月,劉孟伉先生在病中收到三弟竑達從山西黎城抗日前線寄來的殺敵捷報,十分高興,欣然命筆寫下了自己的心聲:

蕭蕭木葉下楓林,愁對藥爐感易深。

書上乍逢阿弟麵,病中恰慰老兄心。

前方抗敵原吾意,萬裏立功讓汝能。

遙想太行山近處,幾番狂寇被生擒。

1945年抗戰勝利前夕,劉孟伉在鄉下聽說同盟軍攻占了法西斯德國的首都柏林,估計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全麵勝利就在眼前。他和所有的共產黨人一樣,急切盼望世界和平早日實現,十分高興地寫下了自己的希望:“西陸成塵東海傾,東京殘破柏林平。從今世上無多事,英美中蘇祗會盟。腐儒山中尚隱憂,諸公庸自為身謀。哪知更有升平略,還應分敷兩半球。”

1945年8月15日,抗日戰爭取得了勝利,劉孟伉的隱蔽生活也告一段落。當時,他雖已年過50,仍毅然離開雲陽老家,於1946年春天,去到國民政府的戰時陪都重慶,尋找黨的組織,很快,便與中共四川省委書記王維舟見了麵,與黨組織取得了聯係。

新中國成立後,劉孟伉先生在重慶工作,任川東行署副秘書長,住在北碚。按理說,劉孟伉先生是大革命時期的老共產黨員,曾經跟隨劉伯承元帥參加過“順瀘起義”,抗戰時期就是萬縣中心縣委的成員,解放戰爭時期,任過川東遊擊縱隊一個支隊的司令員兼政委,是一位能文能武、又紅又專的老革命者,在新中國成立後理應受到尊重和重用。孰料正當他在川東行署以滿腔熱情工作的時候,卻被忽然宣布“停止黨籍”,其理由是像他這樣的老同誌,地下工作的時間太長了,過多沾染了“民主派”的習氣,適應不了解放後“嚴格的黨內紀律約束”,擺在黨外比留在黨內好。和他一起先後被這樣“處理”的,還有一批和他一樣的老同誌,其中就有他的老戰友陳聯詩女士。

二、名震書壇的大家

劉孟伉先生5歲就喪母。他先入私塾發蒙,後隨其堂兄劉貞安先生學習經史、書法、詩詞、篆刻等。劉貞安先生字問竹,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進士,補授貴州印江知縣,精通兩漢古文,工隸書,對劉孟伉先生一生產生了重大影響。劉孟伉先生天資聰穎,耽於典籍。在6歲至16歲的10年間,他重點研讀了儒家經典“十三經”,書法則以北魏《鄭文公碑》和顏真卿、歐陽通楷書為主,雙鉤填廓,摹臨雙修,一絲不苟,打下了紮實的童子功。從16歲到26歲的10年間,他又攻研古文字,朝訂暮考,條分縷析,書法則擴展到對甲骨、金文及秦漢碑刻的廣涉博取,取精用弘,書藝大進。

自國華中學被查封後,劉孟伉先生便回雲陽鄉下學習、研究、傳授書法和篆刻諸藝事。其篆書工大、小篆,尤以小篆為精能,取自秦刻石、詔版,兼學清人莫有芝而峻朗沉穩。其隸書出自《禮器》《張遷》《曹全》諸漢碑,體勢整肅古拙,結字中時出以長捺重撇,以活氣脈,彰顯出大家氣勢;用筆厚重樸茂,圓勁挺拔,有篆書意趣;線條變化較大,起收、行筆的方圓、輕重、濃淡、枯濕、粗細等變化無常,往往出人意表;而折肩高聳、重心上移,又使其隸書多了幾分雄奇偉岸的效果。其楷書麵目多變,如所書《心經》,風格在顏真卿的《勤禮碑》《大字麻姑仙壇記》諸碑之間,點畫厚重,重心偏高,撇捺堅實雄強,氣象儼然;《劉貞安傳》則在魏碑與歐楷之間,用筆方峻多夾雜一種隸意。先生現存有印譜五冊,共223方印拓,其中重56方,實際存167方。劉孟伉先生的篆刻藝術的基本取向是印從書出、尚古謀變;審美取向是古樸平正、剛勁清秀。

劉孟伉先生性格與所有川東人一樣,豪放曠達,為人剛正不阿。教育家張秀熟先生對其畫像說:“先生風骨清臒,雙目炯炯,氣度超軼,言論瀟灑,而又博學多識,讀其詩、見其書法,如見其人,生意盎然,倜儻不羈,隱約有唐音而又確是詩人,今之詩人。”清人劉熙載論書曾言:“賢哲之書溫醇,駿雄之書沈毅,畸士之書曆落,才子之書秀穎。”(《藝概·書概》)劉孟伉先生之書,“沈毅”與“曆落”兼而有之。他於書藝主張博操而約守,謂“字是心所印”。劉孟伉先生的書法,可謂篆、隸、楷、行、草諸體,無所不能,但最終達到出神入化、變化莫測而又淋漓盡致地傳達出作者充沛感情與書道技法者莫過於其行草書,這也是他創作數量最多、成就最大的領域。他除了大量的中堂、條屏、聯句、橫披、題詞之外,幾大部詩詞手稿亦全是閃爍著其情感與智慧光華的行草手跡。重慶出版社、四川美術出版社、四川省文史研究館曾為其出版專門研究作品集和舉辦紀念學術研討會。他創作的每一幅作品,其結字造型與章氣勢安排,都以多種手段而出奇製勝、變化莫測,平正、欹斜,大小、長短,都各盡其態。他每落下一筆,或奔瀉,或頓挫,或振落搖曳,或追逐穿插,氣勢昂揚,如一匹烈馬在崇山峻嶺之間飛馳,忽兒昂首,忽兒呼嘯,永遠是一種蹄下生風、俊烈雄健的姿態。他絕不因形勢險絕而有半點怯弱之意、頹靡之筆。總之,劉孟伉先生的行草書代表了其書藝的最高水平,以結構睥睨群雄,風格奇奧詭譎,氣象宏偉;用筆凝練精淳,沉著痛快;結字生峭,縱意放達。獨特的審美取向與空間意識,使其行草書有了卓異瑰麗的景象——新理異態,頗見壯懷激烈;跌宕欹變,盡顯狂狷不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