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令殊望著院外一棵老槐樹,正值秋天,越發顯得蕭瑟,顏令殊淡淡說道

“段姨母與她簡直有雲泥之別,她若是還活著,瞧見了如今這番光景,不知道該怎麼想。”

溫平晦也轉過頭望著院外的那棵槐樹說道

“她就是太過完美,壓得大哥心裏難受吧!倒是覺得和一個丫鬟在一起更自如,你說人是不是很可笑?莞莞和她娘一樣,瞧準了的人,撞了南牆都不回頭,也不在乎值不值得。”

顏令殊盯著槐樹上那些已經枯萎成了一串串槐角的槐花,揚了揚頭道

“我記得五月槐花香的時候,六小姐剛出生,段姨母也是那個時候沒的。”

溫平晦點點頭道:“莞莞還沒足月是早產,莞莞生下來她娘就不行了,我夫人當時也在產房裏,後來哭著和我說天底下再沒有第二個人像莞莞娘那樣堅強,疼了一天一夜也要保這個孩子,她若還在莞莞必不會是今日這個樣子。”

顏令殊皺了皺眉頭,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

“六小姐,怎麼會早產?”

溫平晦轉過頭看著他,微微愣了愣,低下頭道

“是啊!怎麼會早產?說是動了胎氣,但我夫人總說事情沒有那樣簡單,深宅大院的,自己丈夫和自己的丫鬟不知什麼時候攪在了一起,生了一對兒雙生子,還就比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早半年出世。我夫人常說這樣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說我要是那樣對她不如早早死了算了。莞莞娘是江南段家最美的人,無論是才學還是品性都比我那糊塗大哥強得多,她那樣的人該多清高,居然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低頭。”

溫平晦搖了搖頭很是惋惜的說道

“抬那樣一個丫鬟做姨娘,活生生的是往她心上插刀子。”

顏令殊聽了這話默然點了點頭,淡淡道

“江南一代絕世佳人竟比不過一個會曲意迎合的丫鬟。”

兩人說到這都沒什麼心情下棋,溫平晦就順勢收了棋子,他望著這非黑即白的棋麵,緩緩抬起了頭道

“我夫人說得對,是大哥配不上莞莞娘,堂堂的衡國公對著個丫鬟方才能找回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你說多可笑?”

溫平晦看著默不作聲的顏令殊,卻很是認真的望著顏令殊道

“少閣老,今日同你說了這麼多,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了,將來你要是和莞莞有緣分,一定好好待她,哪怕就看在她娘的麵子上,多讓她幾分。”

顏令殊聽了這話坐直了身子,抬起手向著溫平晦行了禮,才緩緩抬頭看著溫平晦,道

“得之我幸,她的好我明白,她的壞我也會一一包容。溫大人放心,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不會讓她受絲毫委屈的。”

溫平晦向顏令殊也彎了彎身子算是回了禮,他笑著望著顏令殊

“這孩子生來就是招人疼,也不知是命苦還是命好。”

顏令殊沒再說話,兩人收著棋盤上的雲子悄無聲息的。

顏令殊突然想起來自己在這院子裏見過一次溫莞清,那是自己很多年前來溫家給老國公送賀禮。路過這院子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坐在樹下的溫莞清,她那時還小,顏令殊到現在都記著她那麼獨獨的望著溫平昭抱著另一個小姑娘從前麵走過,她一聲不吭的坐在樹下。

顏令殊走上前的時候看見她正悄悄流著淚,那時候顏令殊就盼著她長大,等她長大了,自己就娶她回來,這世上就再不會有人欺負她了。

那時候的顏令殊也還是個受盡寵愛的小公子,那****坐在莞清身旁陪她說話,莞清哭得很是哽咽還問他

“小哥哥,爹爹他為什麼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娘?”

顏令殊從懷中拿出一方帕子,給她擦著眼淚說道

“你隻管做你自己,用不著討別人歡心,這世上一定會有一個人一輩子帶你好的,你隻要好好的長大等著他,等著他來找你。”

莞清仰著頭望著少年將信將疑的問道

“真的嗎?”

少年那披肩的長發如墨一般,他緩緩點著頭,嘴角下的梨渦悄然綻放,他將帕子塞給了她,道

“真的,要是不信,你就拿這個來找哥哥,哥哥給你做主。”

顏令殊如今想來,自己從來沒有如此耐心的同一個人說過話。

那日之前,顏令殊總嫌棄將來要娶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做夫人,因為這個小丫頭還要喊溫良攸一聲大舅哥實在是不劃算,連帶著溫家也不願意去了。

那日之後,令殊真心實意的想待她好,想等她長大了將她娶回家,可沒過多久,顏家敗落,十幾歲的顏令殊肩上扛著的是顏家上下的性命和父親的清譽,又怎麼能拖累她、耽誤她。

後來,自己有了那日之前所期盼的夫人,她大氣、賢淑,自己想對她好,可心裏卻再也忘不掉那日的溫莞清了……

“莞莞,隻盼著你以後的夫君會像我一樣心疼你、待你好。”